难得有空闲的时候,柳厌离也会想,当年灭族之恨到底该怪谁?
怪孟老大?即使知道没有她的告密说不定也会有旁人,可这与她亲自动手毕竟不同,柳厌离一直记得她端着鸠酒的身影,可要说真的恨之入骨,却又差了点意思。
怪荀慕寒?这件事上他确实算的上幕后黑手,可也只不过是将恰好的人摆在了恰好的地方,既没有唆使表哥丧心病狂的图谋皇位,也没有暗示母亲对自己的侄子怦然心动,更何况柳家是靠他留下的后手方才正名,说起来,真正造成悲剧的直接原因还是表哥与母亲自己,偏偏这二人都已魂飞魄散,爱恨情仇泯然于尘土。
不,她冷静的想到,这只不过是成全她自私自利的爱情的借口罢了。
她爱着荀慕寒,隐忍的爱在表面的冰层下奔涌,让她的灵魂在冲刷中不断颤抖,即使这种爱更近乎于恨。
她恨着荀慕寒,恨他当初为何不像普通的兄妹那样跟她相处,以至于将她引诱到了地狱的边缘,就算家破人亡也无法回头。
如果她真的心如止水,此刻应该心甘情愿的被地藏菩萨渡化解脱了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执着的等待一个结果。
无论荀慕寒是生是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总会等到的。
“为了预防那个挨千刀的真的把自己玩死了,我还是从现在就开始物色第二春的对象吧,其实还是要找辛巳这种居家型的比较好?”
一直为大姐头当牛做马,一天之内来往黄泉路与鬼判殿几十趟的辛巳猛的打了个冷颤,悲叹着看了看自己快要跑断的小细腿,认命的继续抱着书简狂奔。
大笔一挥结束了今日的文书工作,柳厌离双手扶腰,颤颤悠悠的从四方椅上站了起来,缓缓的伸了个懒腰,坐在如此之硬的破椅子上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浑身僵硬酸痛,就算是鬼也受不了啊。
好不容易扶着墙一步一颤的挪到了单身宿舍,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门。
“崔府君那个死老头,”一边艰难的迈过门槛,柳厌离一边碎碎念,“我都升官了还不能换个大点的房间,说什么单身狗就不要占用公共资源,我看他就是……”
后面半句话,被柳无常永久的吞进了肚子里,再也没有了说出来的机会。
一名男子正站在她的闺房里。
更正,
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正站在她的闺房里。
男子衣衫半褪,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他披着一件玄色的外袍,没有系上束腰,松垮的垂落到了小臂,似乎是在认真的整理里衣,身旁的木桌上放着一顶与外袍同色的高帽子,帽子上绣的“正在捉你”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这套衣服原本应该安安静静的躺在柳某人的衣柜里,原主人据说是那位“失踪了一千年多一点点”的小师弟。
柳厌离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脸色通红,要知道这种眼睛福利在她过了总角之龄后就可遇不可求了。
男子穿好了外袍,一边系着束腰,一边转过身来,双手熟练的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里本来是我当初住的地方,”男子走进她,脸上有些微笑意,“没想到崔府君让你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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