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却是个有心的,彼时正是正午,岚岚的阳光顺着窗棂斜着射了进来,正笼罩在小姐的脸上,静儿觉得小姐虽然嘴角挂着笑,那眼眸深处却是一湾深潭,莹莹之光里并无喜意,心下不禁奇怪,小姐在担心什么呢?以老太太的成算,既然有把握退杜家的亲,自是早把小姐的婚事谋划好了的,甚至早已暗示给小姐的,难不成,那个安排小姐也是不喜欢的?
她猜对了一半——庄姜是在担忧,只不过不是在担忧自己的亲事,而是担忧二叔。说起来这位二叔虽然仕途顺利,又慧眼识珠,可他的韬略谋算,胸怀器局,在朝廷斗争中却远远不够看,他有的只是运气——先皇英明果决,若不是那龙引阵出了意外,这江山稳稳便是先太子,杜乾是其心腹大臣,入阁多年,门生子弟遍布天下,将来自是太子的弘股之臣,如今形势翻转,新皇又是乾纲独断的性子,若不是有重大原因,杜家是存不住的,可新皇对他居然宠爱有加,让他继续领首内阁,这其中必有重大因由……这因由二叔不去探查,便急急地与杜家切断干系,明面对敌,自恃天子旧臣,所言所行颇为张杨,甚至肆无忌惮……
孙子曰,骄兵必败。
二叔如此也罢了,居然连老太太也如此心急,只可惜她不过闺阁女子,对朝廷局势,甚至自身亲事都无从主持,劝又劝不听……
看着丫头们的欢颜笑语,庄姜愣愣地看向窗外,冬日午后,晴空万里的寒气里透着暖意点缀着屋内的雕栏玉砌,她忽然又恍惚起来——自从那夜以来,她便常常如此恍惚:梦中人,超凡力,生活里的这意外宛如精致画卷里的留白,突兀得让她无法忽略甚至无法忘却,有时候,她说不出自己想留在哪里,偶尔咀嚼妹子的那些话,便常常陷入梦境不分的临界,这边,是下定决心回归的现实世界,那边,则是惊心动魄的神仙鬼怪和,她的那颗玲珑透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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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老太太在前厅等着了呢。”行儿在门外回道。
庄姜道:“知道了。”便要转身离开,却被晴儿拦住道“喂喂,小姐——”说着,飞快地在她发髻上插上最后一根云凤纹金簪,扳着肩头在日影下照了照流光潋滟的小姐,满意地点头放手。
庄姜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院落,走到了庄府正厅,见老太太凤冠霞帔,按品大妆,一见庄姜进来,仔细打量着她的衣着之后,点点头道:“倒也罢了”回头吩咐红福道:“去,从我柜子里拿那个金镶玉步摇换了大丫头这根簪子。”
红福答应着飞快地回文澜苑,趁着有时辰,老太太对庄姜解释道:“也是催促了些,我也是刚刚知晓的。”庄姜忙点头道:“没事的,老太太,我也正闲着呢。”庄母“唔”了一声,见红福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鎏金檀木盒,庄母打开锁,从里面拿出一个赤金的玉步摇,亲自给她戴上,遥遥地看了半晌,点头道:“这样才好。”
话音未落,外面婆子回道:“老太太,大小姐,宫里的车已经来了。”
庄母点了点头,携着庄姜的手一起出了门,见外门停着一辆皇家御车,赶车的是两个小太监,旁边还站着司礼大太监李洪,遂笑着招呼道:“李伴当可好?”
李洪施礼道:“给庄老夫人请安”
“快免了——不敢当”秦嬷嬷过去把李洪扶起。
“给庄小姐请安。”李洪又要向庄姜施礼,庄母赶紧让秦嬷嬷拉住,笑道:“一个毛丫头,哪里当得起伴当的礼。”须知这李洪乃今上旧人,如今也是宫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大丫头将来入宫用得着的地方太多了,庄母对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在李洪手里,李洪一愣,却也没有推却,只是眼光扫过庄姜的身影,神色莫辨。
庄母还要说什么,却见李洪已经快步指示小太监掀开车帘,只得罢了,携着庄姜的手上了车舫。皇家车舫自是气度不凡,祖孙两人却无心览赏。庄母靠着庄姜悄声低语道:“我亦未曾想到卞太妃会突然召见你我,还是在皇帝的潜邸旧宫,这卞太妃对今上曾有养育之恩,只是岁月并不长,今上对其也并不亲近,大约因为宫中空虚,便是有些嫔妃,也只是些低级妾室,无人主持,因此请了她来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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