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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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善心中嫉恨得发疼,但当着方家诸人,仍是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对于李氏的明褒暗贬冷嘲热讽,充耳不闻,只是望着何氏越发福态的脸,轻轻一笑,“大嫂子如今越发福气了,不像我,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苦苦熬着。”

何氏望着她,缓缓笑道:“妹妹何出此言?豫郡王府乃天皇贵胃,旁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高贵门弟,却让妹妹一举拿下,妹妹享受着不世之荣华,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了,又如何成了不见天日?虽说是在自己娘家,可以口无遮拦,但这些话妹妹日后还是少说为妙,以免让旁人听了,还当妹妹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如善被堵得半响无言,论嘴皮子功夫,她永远不是何氏的对手,尤其方敬澜外放,至今未归,她在方家如同卸了翅膀的鹰,就算拼了全力都使不出力气来,恨恨瞪了何氏一眼。不敢再随意发话。

何氏见她安份了,也就见好就收,止住李氏的继续冷嘲热讽,对如善道:“听闻元宵过后妹妹就要随夫家启程去鸡鸣,虽鸡鸣离京城不远,总归是离了京,这日后想要再聚,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这一路上,妹妹可要多加保重。妹妹知道我的性子,从来不是个爱多嘴的,但妹妹都要离开了,有些话,就算讨你嫌,也要说上两句。妹妹容貌娇好,又才艺皆精,却仍不得妹夫欢欣,妹夫虽有千般不好,然妹妹就一点错处都没有么?”

如善青着一张脸,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只硬着一张脸立在那,半响无语。

何氏又语重心肠道:“妹妹与妹夫之间的事,虽未刻意打听,却也略有耳闻,有好些地方,确是妹妹做错了。”

如善眉毛一竖,就要反驳,如情适时插了话进来,“二姐姐,咱们是同类人,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妹妹也觉得姐姐做错了几件事。”

如善目光害地射她如情,冷笑一声,“妹妹如今日子过得那是甜里调油,而我却是姥姥不疼爹娘不爱的,沦落如此,亦是我的命罢。妹妹有什么炫耀的尽管说出来好了,反正我已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罢了。”虽然在临走前李掠已告诫过她,如今圣命难违,此去鸡鸣已是板上钉钉,就算再去求人,把头磕破了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索性大方些,看得开些。等会子到了岳家,把心胸拿出来,休要再提以往之事。可是想着李氏,何氏及如情对她的冷嘲热讽,只觉针刺的难受,想着昔日与如情夸下的海口,何氏进门时曾经在她面前摆出的高姿态,及从未被她放进眼里的如美,如今的她们一个个都比自己过的好,偏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怎不让她忿恨?

如情长长叹口气,摇头道:“二姐姐,你我姐妹一场,虽然至小咱俩就不对盘,可到底投胎到同一个方家,这个方字,横竖也写不出第二个来,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怨恨,但总归是姐妹,这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姐姐不好过,难不成我就可以偷着乐不成?”

如善很想讽刺回去,但想着此去鸡鸣,日后少不得还要求教于李骁,也只得忍下这口恶气。

如情继续道:“刚才嫂子也说了,二姐夫虽有千般不是,可二姐姐难道就一分错也没有么?”

如善僵着脸,藏在洗得发白的刻丝袖摆里的双手擤得紧紧的。

如真望着如善,从前她也是从来不屑她的,可看着也才二十出头的她却面色晦暗,生生老了近十岁的容貌,昔日对她的不屑如数化去,只剩下对她的同情,也跟着开腔,“二妹妹,我一向是个嘴快的,今日里我也来说上两句,希望不会讨你嫌。二妹夫虽纵情声色,却也是被你纵出来的。身为嫡妻,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延绵子嗣。可你却平白捡着芝麻丢掉西瓜。成日里与一群姨娘争斗使气,你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给妹夫涎下子嗣方是头等大事,可你偏反其道而行……”有着十四年婚龄的如真,丈夫疼爱,儿女孝顺可爱,妾室安份,早已总结出了婚姻中的学问,及为人妻的职责,正想把她的经验传授给如善,但如情却偷偷扯了她的衣角,她止住话来,方才瞧见如善面色黑透,双目赤红,遂叹息一口气,“也罢,忠言逆耳,妹妹若是觉得我说的难听,就罢了吧。”

如善紧紧捏紧了拳头,赤红着双目瞪着如真那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正想恨声讥讽回去,老太君适时插了话,“善丫头,真丫头说的句句在理。但凡做了媳妇的女子,哪还能由着闺阁时姑娘的脾气?你瞧瞧你几位姐妹,还有几位嫂子,可有学你那样,成日里与丈夫争斗使气,与妾室斗得乌烟障气?”

如善咬着牙,却不言语。

老太君又叹息道:“昔日因张姨娘从中作梗,使得你总是把咱们当作仇人一样。可你想过没有,你一直厌恶的兄嫂姐妹们,可曾暗过你?可曾在人前说过你一句不是?”

如善木了片刻,硬声道:“可是我家糟了难,却一个个袖手旁观,这算哪门子的至亲?”

老太君陡地怒了,重重拍了炕几,怒声斥道:“求人不如求已。你家一没少根头发,二没发个手指甲,不过是离开京城而已,你就哭丧着一张脸,成天要死要活的,轻辄心存埋怨,怨兄嫂姐妹不肯相帮,可你想过没?让宗室亲王迁京的可是皇上的旨意,你兄嫂姐妹能有几个脑袋,敢到御前求情?你当真以为你兄嫂是御前红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你四妹夫受皇上得重就可以得寸进尺?”

如善不忿地反驳,“不过是让大家帮点忙,在皇上跟前求个情罢了……”

“你要他们怎么个求法?”老太君越发震怒,声音大如雷鸣,“我若是你,与其四处求人,还不如学景惠郡王干脆些,圣旨一下就立即拖家带口迁了出去,反被皇上夸赞为识大体,明事理。而成郡王一家子也学你那样,四处求人,拉帮结派,最终被皇上厌恶,明明可以去个富蔗的地方都被改道去了青海。你也想学他家那样,去鸟不拉尿地方呆一辈子?”

如善嘴巴张了张,老太君又恨声道:“鸡鸣离京城也不远,也不过大半日的功夫,比起去青海,甘肃,贵州那些亲王,你家可要好的多了,这还是情丫头进宫周旋的结果,偏还不知足。我说善丫头,你自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这为人道理应该通透才是呀,怎么尽学了你那姨娘作派,永远不知满足?永远都是别人欠了你?合着要大家围着你转才成?”

如善铁青着一张脸,一句话都驳不出来,最终又忿忿道:“可我听说鸡鸣地小狭隘,穷山恶水,又紧邻大漠,鞑靼时常入侵……”她望着老太君等人,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声音凄然,“祖母嫂子姐妹们都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就我一人去那不毛之地受那风寒雨雪之苦,大家都是姐妹。祖母不能这么偏心,不顾孙女死活呀。”

老太君在心中顺了遍气,缓声道:“鸡鸣虽紧邻大漠,然有你二哥坐镇大同,鞑靼如何能长驱直入?再则,姑爷可是堂堂郡王世子,鸡鸣再穷,总不至于没饭吃没地方住吧?女子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这么点打击就寻死觅活的,岂不令姑爷寒心?你要振作起精神来,挑起嫡妻大梁才是。”

如情接过话来,“祖母说得极是,二姐姐,一个家族的兴旺与否并不是靠时运来接济,越是困境时,越要考验族人的向心力。迁京并不可怕,鸡鸣再穷,总归紧邻京城,来回也不过一日夜的功夫。姐夫到底是郡王世子,此去鸡鸣,便是唯姐夫一家独大,谁还敢给脸子瞧?如今姐夫一家子深受迁京惶恐之苦,二姐姐这时候更不能乱,更要打起精神来料理一切。”

如善一声冷笑,“说的比唱得还要好听,反正事情不是发生在妹妹身上。我敢打赌,若靖王府也与其他亲王一个下场,看你还敢在这儿讲大道理?”

如情正色道:“在皇上下令削番之前,二姐姐可知咱们府上过着什么日子吗?”

如善微怔,然后不屑地撇开头。

如情铿锵道:“从去年开始,便逐一劝解公婆和王爷,裁减下人,缩减开销份例,并退还部份御赐良田,去年湘西洪涝,靖王府倾力拯灾,王爷也让我劝去了灾区共济灾民。而我,则料理家务,侍奉公婆,让王爷毫无后顾之忧。而那时候的二姐姐又在做什么?二姐夫那时候又在干些什么?”如情盯着如善,声音微微提高,“纳妾,狎妓,逛窖子,还为了纳妾进门大宴宾客,向户部要银子。二姐姐,那可是国难期呀,你也不阻止?”

如善脸色发白,双唇颤抖着。

如真赞赏地望了如情一眼,也跟着道:“二妹妹总认为四妹妹嫁入靖王府,夫家敬重,丈夫疼爱,是她命好。可若无四妹妹的悉心劝导,努力持家,身正形直,能有今日的靖王府么?妻贤夫祸少,当湘西洪涝肆虐,咱们四妹妹就能劝解四妹夫开放粮仓,振济灾民,二妹妹为何不能?就算二妹妹无法劝勉,总也要劝止二妹夫人不得在特殊时期大摆席宴,甚至还向户部要银子以至于让皇上公开申饬?”

如善哑口无言,讷讷不出声。

老太君瞟了如善一眼,冷道:“真丫头嫁入钟家,也并非一帆风顺,大姑爷能有今日成就,是他自身努力的成果。可若无真丫头替他多方打点,操持家务,重振门户,使之无后顾之忧,也断不会像如今这般风光。而三丫头,”老太君望了李氏一眼,李氏一脸紧张,老太君冷哼一声,撇开脸,道:“三丫头先前也与你一个样,娇横任性,行事冲动,顾头不顾尾,可如今,却也让人刮目相看,把家里头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客亦是可圈可点。再瞧你大嫂子,”老太君望着何氏,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大哥儿能有今日成京,你嫂子就要占泰半功劳。”

如善瞧不惯何氏那副淡定宠辱不惊的面容,脱口而出,“我可没大嫂子那般有福气,不但有着傲人的家世,还有厉害手腕,可以助夫婿飞黄腾达。”

何氏微变,如真如情也是皱着眉头,老太君一个厉喝,“住嘴。你口口声声怨自己命薄,无福,可你又何曾做过让别人满意的事来?从小到大在姐妹里凡事都要争个高低才肯罢休,总一副别人欠了你的嘴脸。你要明白,方家可没欠过你什么。”

如善捂着脸,哭道:“我知道,大家都过的比我好,就我不中用,给你们丢脸了,还惹你们嫌,那我走好了,今生今世,再也不回来了。这下你们都满意了吧?”说着捂着脸冲了出去。

何氏追了两步,无果,只能折回来,哀声叹气,“二妹妹这脾气……”

老太君闭了闭眼,然后陡地睁开,骂道:“被她老子给宠坏了,真真是朽木不可雕矣。”

如真也叹口气,对如情皱眉道:“这如善越发钻牛角尖了。”

如情面上一片平静,苦笑,“是呀,在二姐姐心目中,咱们过的比她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比她好,便是弥天大罪了。”

如真摇头,“她只瞧到咱们表面的风光,可谁又知咱们心里的苦?”

钟进如今是混得不错,可上头还有上司,那直属上司的妻子是个刻薄又阴阳怪气的母老婆,她虽然厌恶此人,却也要陪着笑脸奉陪。还有钟进那些同僚,尽管不大喜欢有些家眷,却也不得不交际,还有每年逢年过节的人情来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钟进奉禄有限,虽然有下属的不时孝敬,仍要靠她打理祖业才能维持如今这种小康富足的日子。

而如美,因有了身子,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多了,婆母也没了,长嫂也是个厚道的,但为了丈夫在仕途上的顺利,也得与她一样走着同样的路子。不同的是,大家交际圈子不同罢了。

至于如情,如真望着坐在身畔的妹子,无限唏嘘道,“其实你也不容易,妹夫脾气不怎么好,府里还有那么多小妾成日里与你添堵,还有个年纪渐长的庶长子,更甚者,瞧皇上如今的动作,你们也要小心行事才好。”

李骁脾气确实不怎么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真没少从别的妇人嘴里听说李骁在王府里高声大气吼如情,听说还有两回还把如情给气回了娘家,甚至还气到去外头庄子里过了十天半月。再来王府里的妾室哪会有安份的,想着如情小小的个儿,却要忍受坏脾气的丈夫,及一堆妾室的添堵,如真感慨万分,又听说近年来为了避嫌,靖王府已经退还了两千倾良田,上缴了三处铁矿,及一处媒矿,另外库房也全空了,靖王府诺大的家来,估计也过得捉襟见肘吧。瞧如情今日都没戴什么头花首饰。

如情眨眨眼,又眨眨眼,望着如真脸上毫不遮掩的怜惜,苇然感动无比,把头靠到如真肩上,轻声道:“还是大姐姐心疼我。”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一帆风顺的,一个人的生命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糟心事,也会遇上劣境,困境,单要看你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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