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情番外 红媒之忧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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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爷道:“儿子不中用,让母亲操心了。”

太夫人气极,却又生生忍住,苦口婆心劝道:“别人家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孩子贴心,再来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那孩子过继到你名下,到时候承袭了爵位领了大权后却不把咱们放眼里,到时候看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然儿,娘也是为了你好……”

江老爷神情讽诮,“府里反正都被儿子娶妻败得差不多了,那孩子就算进了咱家,领了爵位,也不过是具空架子罢了,没了银钱作祟,母亲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你……”太夫人又要大动肝火,但顾及着有小辈在场,又忍下怒气,说:“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江老爷抿唇不语,江太夫人气极,一个巴掌挥过去,被晚情眼明手快拦了下来,“祖母,孙女求您了,您就消消气,爹爹在外头吃了多少的苦头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元气都还没恢复,您就先让爹爹喘口气再说旁的,可好?”

太夫人脸带戾气,怒嗔着双眸,“怎么,你也怕你父亲娶了嫡母会对你不好?所以也一个劲地阻拦你父亲娶妻?”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朱氏连忙跪了下来分辩着,然后让晚情也跪下来认错。江老爷说:“不关晚情的事。”然后叫朱氏起来,带晚情下去。

晚情无耐,只得随朱氏一道离了屋子,才走了几步,便听到父亲漠然的声音,“母亲,儿子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来没有自己真正作过一回主。母亲总是把自己的希望与意愿强加在儿子身上,还美其名曰,为了儿子好。可母亲您想过没有,您为儿子做的哪一件事,可从来没有让儿子好过,反而使得咱们家每况俞下。所以母亲,请恕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由着您的喜好行事了。”

晚情的步子顿了顿,心里钝钝地痛着,可怜的父亲,可惜自己却无能为力。

太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孽子,你要气死我才甘心?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好?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你这个不孝子,那杨家闺女,你娶还是不娶?”

“就算母亲拿刀子架在儿子脖子上,儿子也不会答应的。”

朱氏母女已出了院子,望着被羊毛毡子隔着的屋子,里头正传来一阵巴掌声,然后又是一阵规劝声,“太夫人仔细手疼……”

过了好一会,又听到太夫人如地狱里吼出来的戾叫,“你娶还是不娶?我再问你一遍。”

也不知江老爷是如何回答的,忽然一阵惊恐声,“太夫人,不要……”晚情听得仔细,这是祖母身边的得力婆子宋妈妈。

“你当真不娶?好好好,你个孽子,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又是一阵惊呼,晚情心叫不好,连忙提了半旧的月白色月华裙往屋子里冲去。

掀开羊毛毡一看,顿时惊吓住了,只见太夫人手上拿着把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一身的戾气与凄凉,目光死死地盯着江老爷,“你不娶杨家小姐,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一脸的狰狞。

晚情捂着唇,“太夫人……”

太夫人不理会周围的人,连想上前抢夺簪子的宋妈妈也一脚踹倒在地上,目光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江老爷,大有若是不同意,她就自尽的架式。

江老爷喉头一阵异响,面色狰狞至极,“母亲,你不要逼我。”

“我哪敢逼你,如今可是你来逼我。”太夫人声音悲凉,“生了儿子有什么用,不听我的话,处处惹我生气,忤孽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操不完的心,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也不知怎的,晚情只觉眼前一花,江老爷不知从找来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肚子,说:“孩儿不孝,今日孩子儿就把这具身子还给您好了。”

晚情一声尖叫,目光惊骇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手起刀落,就那样,把那锐利的刀锋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江老爷紧紧按着肚腹处的匕首,对上江太夫人那灰白惊骇欲绝的脸,凄凉一笑:“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你要都管,无论我怎样做都是错的,而你就全是对的。我娶什么样的妻子你要管,纳多少妾你要也管,生什么样的孩子你也要管,更甚者,我在妻子房里呆得久了你也要管,你总是说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可我却过的一点都不好,我只觉得人生无望,全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尽头的枯萎……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可我只觉透不过气来……有好些时候,我都好想死掉,一了百了,干干净净的重新去投个好胎……”声音渐渐低下去了,脸上有着异与平时的潮红,也不知是激动所致,还是因疼痛,晚情扑在他身上,手忙脚乱地嘶吼着底下人去叫大夫,然后紧紧搂着父亲的身子,哭叫道:“爹爹,我知道您受委屈了,我知道你过的很憋屈,我也知道你心里压抑了多年,女儿什么都知道,什么知道……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母女呀,你走后,我们母女怎么办呀……”

太夫人似乎这时才反映过来,丢开手上的簪子跌跌撞撞跪倒在江老爷跟前,哭喊道:“你个蓄生,你居然,你居然……”以死相逼的话她说不出来,只能惊恐欲绝地望着儿子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浓浓的绝望灰败……

江太夫人肝胆欲裂,头晕目眩,晕晕沉沉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惨状及慌乱,而晚情也顾不得她,手忙脚乱地吩咐着底下婆子七手八脚地把江老爷抬到床上去,尽管肚腹处的匕首没有拨出来,但鲜血仍是从厚厚的棉衣里浸了出来,晚情紧紧咬着唇,坐到床沿,拼命地咬着自己的手,迫使自己不哭出来。

江老爷斜躺在床上,黝黑的脸渐渐被青白取代,但他脸上却带着平静的笑意,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带血的手轻轻抚上晚情的身子,“孩子,别哭,为父这辈子最对不住你的,一是……”他目光恍惚了下,又说,“为父这一生,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唯一亏欠的,就是你们母女了。”他目光柔和地瞟过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朱氏,目光微滞,然后又望向晚情,“孩子,我死后,你就要守三年的孝,可能要耽搁你的婚事,不过你不要着急,我死后,你直接去找方知礼,他是为父多年的同窗好友,他会安顿你的。虽然家里已经成这样了,但为父仍是替你准备了一笔嫁妆,一直都放在老王那儿,为父死后,别的就别管了,带着你的亲信去方府吧。至于你祖母……”江老爷顿了下,目光越过众人,望着被人扶着的颤危危的生母,他轻扯唇角,“孩儿不孝,让母亲失望了。”

江太夫人颤危危地走近床前,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这个老妇人似乎老了近二十岁,佝偻着身子,老泪纵横,“你这个孽子,孽子……”除此之外,却没别的话可说了,估计她也被吓得狠了吧。

江老爷声音平静,望着自己的母亲,“儿子枉读圣贤书,却做了个十足的不孝子。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儿子全都占了个齐。真是枉读圣贤书了,也辜负了母亲对儿子的殷切希望。”

太夫人捂着嘴哭了起来,“孩子,是我错了,不该逼着你娶开安郡县,更不该逼你纳平儿为妾,不该逼你把平儿抚正,千不该,万不该设法阻止你娶那方氏……我错了,我全都错了,然儿,你别丢下我,你父亲走后,我就剩下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了,以后我再也不干涉你的事儿了,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你的事了,再也不会了……”

江太夫人哭得老泪纵横,声嘶力竭,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绝望与悔恨使得她的声音变得无比嘶哑,似乎是从胸口里呐喊出来的,

大夫没有来,所以众人都不敢动江老爷身上那把刀子,晚情急得团团转,眼见父亲脸色越来越差,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这时候也不是哭的时候,只能死死咬着手背。

大半个时辰后,大夫总算赶了来,也该江老爷命不该绝,这位大夫虽说是女流之辈,人也很年纪,但医术确实很高明,看了江老爷肚腹处的匕首,又把了把脉,也不多说什么,拿出一枚青花瓷瓶,倒了一个药丸给江老爷服下,江老爷吃下下,人就晕晕沉沉地睡了去。然后女大夫又让江老爷躺平,飞快地拨了刀子再拿事先调制好的弄成烂泥的草药抹在伤口处,等止了血后,又拿着棉花蘸了些不知名的水济把伤口抹了个遍,接下来又跌破众人的眼镜,居然从药箱里拿了根花针把伤口缝起来。虽然伤口有些深,所幸创伤面积不大,并且并未伤及要害,不幸中的大幸。

晚情见这位女大夫年纪不大,却有着一手上好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心与她结交,但这位女大夫似乎很忙,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要准备离去。晚情身上并没有带银钱,心里着急,一发狠,从手腕上撸了个通体碧绿的镯子递给女大夫,强笑着:“真对不住,因家父伤势,一时六神无主,连银子都没来得及准备,只以这个镯子替代诊金,还望大夫不要嫌弃。”

那女大夫面不改色地收下镯子,客气了几句便离去了。

因江老爷的自杀,把太夫人吓得够狠,这时候才知道,儿子被自己逼到这般地步,心里也是悔恨滔天,这时候坐在床沿,握着江老爷的手哭得老泪纵横。任身边的婆子如何规劝都不肯离去。

望着祖母花白的头发,晚情在半旧的四折乌梨木绣瑶池仙镜落地屏风跟前驻足了半晌,然后默默地离去。

……

因为那名女大夫医术着实了得,江老爷养了几天便能下床走动,半个月后伤已也已结疤,令人神奇的是,缝合伤口的线居然自动长进肉里去,令人啧啧称奇。

江老爷在养伤期间,问了晚情的功课,也教了晚情好些为人媳妇的道理,尤其那句“妻贤夫祸少,家有贤妻,夫家旺三代。”还对晚情说了好些为人妻子,为人媳妇,及为人母的道理来,晚情知道父亲这是有感而发,父亲早先年一连娶了三任妻子,第一位夫人说不出好坏,与父亲并没什么感情可言,后来得了个风寒,因为祖母心疼当初娶这位媳妇花了大把聘金,心里头不爽,便阻拦着没有请宫里头的太医,也没有请外头有名号的坐堂大夫,只是请了个才刚出师没两年的年轻大夫,把病情给误了,这才一命呜呼。第二任妻子也是位郡县,但为了求娶她,祖母也费了很大的劲儿,听说还差点把江家家底掏空。但总算进得门来,却足足两年没有生养,祖母坐不住了,便把客居在江府的娘家侄女云平儿给抚为妾室。也活该这位郡县没有福气,妾室才进门,便被查出了有身孕,偏偏,生下的孩子却异常瀛弱,后来听说被云平儿给害死了,生下的嫡子也不幸夭折。

祖母为了使江家后续有人,为了把庶子抚正,居然不顾父亲的反对,不顾世人的嘲笑,让那云平儿母凭子贵,被抚为正室。而江家的大难,这时候才真正开始。

当年江家发生的那些事儿,晚情并不是很清楚,只偶尔从府里的老人嘴里说出了只字片语,但也知道,因为祖母的宠妾灭妻,使得原来繁荣的江家渐渐走了下坡路,那云平儿被抚正后做了好些得罪人的事,江家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也把江家给掏得干干净净。更因为后来云平儿所生那个孩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却被发现脑子不大好使,五六岁了还说不全一句话。祖母着了急,又给父亲作主纳了名妾,也就是晚情的生母朱氏。朱氏进了门后,云平儿早已消失在江家,所以虽只是妾,总算没受太多委屈。而在朱氏生下女儿身的晚情后,祖母再一次要给父亲继弦,被父亲严命拒绝,最后敌不过祖母的闹腾,又一次请缨,主动去了才发生了大地动的云县,一去就是四年。

父亲身上发生的这些血淋淋的事,确实向世人证明了一点,妻贤夫祸少,家有贤妻,旺夫三代。而一个不贤的妻子,不但会连累丈夫,还会连累下一代。

晚情是小辈,不好说上辈的什么,但凭良心讲,江太夫人不是不贤,而是太没眼光了,也太固执了,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太夫人没有别家妇人那般绕舌搬弄是非,也没有拉帮结派给家族惹祸,更没有做什么穷凶恶极的事让世人病诟,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固执,并且自以为是。早逝的祖父及现在父亲,都是祖母固执下的牺牲品。

虽说祖母因为固执做错了许多错事,也让江家越发不如以往,但凭借良心讲,父亲也是有错的。他错就错在不应该一昧的扮演孝子,没有竭力去争取罢了。

像父亲这样的男人,英俊,儒雅,风度翩翩,气宇轩昂,这是他的优点,但父亲的缺点也比较多,为人稍懦弱了些,没有自己的主见。身在世族家庭里的男儿,尤其是嫡子,若是没个主见,就不是小事了。虽说祖母做了一堆堆的错事,但若是父亲有自己的主见,不随波逐流,不一昧的愚孝,也不会发展成如今这副光景。

而这回,一向稍嫌软弱的父亲,居然敢对自己动刀子,晚情也着实吓住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泥巴偿有三分土性,若不是被逼得狠了,父亲也不会作出如此过激之事。

虽然父亲这么做也着实过激了,若是传扬开去,虽会被同情两句,说是被生母逼成这样,但也会落得个不孝的骂名,毕竟,在以孝治国的大庆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如此轻易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甚至威胁父母的。

事已至此,再去感叹也是无用,她一个闺阁女子,除了做得一手女红,学些管家之能,到时候嫁人,生子,管家理事,侍奉公婆,教养儿女,这一辈子就这么着过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出路了。她也挺羡幕那名姓路的女大夫,在这个等级森严世俗礼教如此严苛的时代,居然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也着实不容易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晚情可是没有这个胆子像那位女大夫那样抛头露面,因为祖母的前车之鉴,所以晚情暗暗发誓,日后她有了孩子,绝不会像祖母那样行事。

在听完了父亲发自肺腑的教诲,又回到自己的屋子做起针线活儿了。这些日子因为要照顾受伤的父亲,所以针线活儿落下了许多,半个月过去也才给绣了四个荷包。不过晚情还是有较大收获的,那就是祖母不再逼迫父亲继弦了,也勉强同意让父亲从宗族里过继一个人品才学过人的堂兄弟到膝下。

父亲不再继弦对于朱氏和晚情那是实实大大的好处的,虽说继室地位比不得正室,但总归是正经的主母,进了门就是晚情的嫡母,朱氏的主母,如果是个好的那也就罢了,就怕心生歹意,她们母女平静了多年的日子可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而从宗族里过继嫡子是显而易见的好事,一来,宗嗣地位大如天,那位嫡子不敢越过她去,二来大家隔了那么一层,日后就算不喜她,也会尽够礼数。

……

江老爷说做就做,伤势完全好转后,就开始请来族老们商议此事,最终经过两个多月的挑选与排比,选中了三堂叔家的长子江墨。

江默今年十四岁,学了点儿武艺,也读了几天书,没功名在身,虽家境不是很好,但胜在品性还不错,说话周全,进退得宜。江老爷也很是喜欢,细问了学问后,也忍不住夸赞,当下请了族人,上报了朝廷及礼部和宗人府,经过官方文书,再进行一系列的祭祖,江墨正式被过到父亲膝下,成为江家长房嫡公子,晚情的兄长。

晚情对于这个兄长没有什么交集,也没什么厌恶之处,平时候大家也淡淡地打个招呼,尽到礼数便成了。而墨堂兄因为家境原因,并未接受正规的教学,父亲在考虑了几宿后,力排众议,把江墨带到任上准备见识外边的世界了。原来江老爷还想把晚情也一道带去的,但太夫人竭力阻拦,说晚情已经十三岁了,直到如今都还没订下亲事,太夫人想把晚情带在身边,好给她寻门妥当的亲事,可不能让这娇娇嫩嫩的姑娘去那种地方吃苦。

江老爷想了想,也觉得太夫人说得有道理,于是又嘱咐了太夫人一番,给了二不原则,五大条件,不许让女儿给别人做妾,不许作中年男人的继室。五不条件便是不计较家世,但一定得身家清白。家里人口复杂的不要,婆母名声不好性子太过疾猛的不要,哥儿习性不好的不要,屋子里已纳了妾室的不要。总之,在不计较门弟的情况下,一定要找个人品过关家庭不太复杂的人家。江太夫人就江老爷这么个独子,而江老爷膝下除了一个傻儿子外就只有晚情一个独女,虽是庶出,这时候也只能当成心肝地重视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晚情便经常随江太夫人外出应酬,江太夫人也瞧中了几家不错的,可惜使人放话过去,却被各种各样的原由回绝,接连数次,江太夫人很是郁闷,一方面暗骂那些人势利,瞧着江家没落了,就不把她们放眼里了,另一方面也暗自悔恨着,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固执,江家哪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晚情十四岁了,眼看亲事仍没有着落,朱氏也着了急,忍不住抹泪道:“姑娘人品模样都是顶好的,只可惜命薄投了胎到我肚子里,若是投胎到正经的主母太太肚子里,肯定不会是这番光景了。”

这一年多来,晚情也随祖母出去见识了不少的贵富人家,也知道对于那些勋贵之家来说,她缺的何止是嫡女身份,江家的没落,注定她不会有太丰富的嫁妆。而祖母早些年的名声,也注定被正经太太们瞧不进眼里,所以那些勋贵家的嫡长媳妇的位置,她是从来不去肖想的。但若是让她嫁给庶出公子,她又委实不愿。最终只能把目光放低再放低,投到那些勋贵家的旁支偏系。

但这些旁支偏系却又不敢保证人品是否过关,家中落魄的,祖母又不愿委屈她。而条件不错的,人家又不瞧不上。普通的官宦士族之家,不是男人太过风流,就是家中婆母名声不大好,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蹉跎下去,转眼间,晚情已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晚情的及笄礼办得隆重而简单,各个相熟的世家夫人也送了些应景的礼物来,父亲也从云县赶了回来,还带回了被晒得黝黑但精神却奇好的江墨。太夫人请了亲近的族人,亲自给晚情馆上发,戴了一支流光溢彩的镶蓝宝石的簪子,说了些颂吉之话,算是礼成。

亲自给晚情戴簪子的是庆昌侯府的杨大太太,她面目慈爱地打量晚情,左右打量道:“这孩子眉眼生得极好,气质也不错,身上有江伯爷的影儿,想必生母也是个美人儿。”

晚情害羞地低下头去,她的父亲江老爷年轻时有京中第一美男子之称,她肖似父亲,肯定不会差不到哪儿去,再来姨娘朱氏也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她的容貌确实是少见的颜色。

江太夫人见杨大太太当众夸赞自己的孙女,双眼一亮,以为有戏,忍不住又把晚情夸到天边去,“我们家晚情呀,模样性子都好,女红,算术都有涉及,日后嫁到婆家去,不说识文官字,管家理财,至少也是撑得起场面的。”

江家的族人也跟着夸了几句,杨大太太笑着说:“这么好的姑娘,可是打着类笼都找不着哟。可惜了,我那大小子已经成了亲,二小子也已订了亲事,不然,也想把这孩子订下。”

江太夫人小心翼翼地道:“承蒙夫人瞧得起我家晚情,倒是我家晚情的福气。只是不知贵府二太太的公子可有许了人家?”

晚情心道不好,但长辈说话哪有她插话的余地,只是在心里感汉,祖母真是得意忘形了,连人家客气话都听不出来。

杨大太太仍是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我那侄儿可是我弟妹的眼珠子,我这个做婶娘的,如何好过问这些?太夫人倒是问错人了。”

江家二房的胡氏眼珠子一转,脆生生地道:“嫂子糊涂了,谁人不知庆昌侯府的二房夫人是方家闺女,因为嫂子的关系,这方家与江家可是结下了死仇,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了。嫂子怎么还垫记到人家头上去了?”

胡氏一席话让众人反应不一,面色各异,晚情不明就里,望了望祖母,只见江太夫人面带肝色,却又强忍着不便发作,只强笑着不悦道:“弟妹这是什么话,八百年前的事了,我都给忘了。更何况,我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你倒是当真了。”

胡氏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吗?倒是我唐突了。”

江家两位妯娌,江太夫人是江云氏,二房夫人是江胡氏,这二位妯娌不睦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不过大家虽分府单过,但面子上总是要来往的,所以这胡氏会当着大家的面刺江太夫人,众人也不觉惊奇。

晚情行了及笄礼后,江家倒也收到不少的贴子,有大世家里的夫人的邀请,也有中低级官宦之家的女眷,尤其贴子里还明着规定要把晚情一并带上,朱氏欣喜不已,以为晚情被人瞧上了,喜兹兹地把晚情打扮得美美的,又嘱咐了好些话,原以为等太夫人带晚情出去,不久便会订下亲事,偏偏,大半月过去,却是一点动静也无,不由急了,私下里问晚情怎么回事,晚情一边绣着手头的荷包,一边淡淡地道:“人家虽然瞧上了我,却不是聘来做正经媳妇的,不说祖母不答应,爹爹也是不会应的。”

朱氏大惊,忙问怎么回事。

晚情一脸无耐,先前确实有几个大世家的夫人下贴子请她们祖孙一道去作客,刚开始祖母也以为这些夫人瞧中了晚情,或是要给晚情作媒,喜兹兹地带着晚情过去,却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原来,这些大世家的夫人,根本不是聘晚情为正经儿媳。徐国公府的大夫人瞧中了晚情的品性与乖巧,想把晚情聘去做妾,虽说国公府是江家这种小小的伯爵府不可仰望的大世家,但江太夫人却是个有气性的,如何肯让自已孙女与人做妾,当下就拒绝了,徐国公大夫人也不是无理纠缠的,既然人家拒绝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而英国公夫人则要直接泼辣多了,先是上上下下把晚情打量了个遍,也夸奖了一番,当下就对江太夫人说:“我看晚情这丫头生得好,性子也好,我看了也喜欢,正想把这孩子聘来做我的嫡出媳妇。可太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我膝下就这么一个独苗,日后可是要继承爵位的,这身为张家的嫡出媳妇,可不是普通千金就能胜任的。所以,我想,待嫡妻进了门,再把晚情聘了来,做个体面的二房,太夫人您瞧如何?”

世族大家庭里,不管什么二房,偏房,平妻,媵妾之类的,虽说地位要比普通的妾贵上几分,但总归是妾。太夫人当场就面色不豫,直接了当地道:“承蒙夫人瞧得起我家晚情。不过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早有言在先,晚情绝对不与人做妾,夫人的好意,老身心领了。”

张夫人被当场拒绝,面上立马不好看起来,不过还说了几句好话,但见江太夫人没有回转的余地,便沉了脸色,阴阳怪气地道:“你家闺女确实是个好的,若是投生在正经太太肚里头,运气好,倒能博个嫡妻的名头,可惜了,投错胎了。”

江太夫人气得面色铁青,不过到底顾忌张家的威势,不敢发作,只得打落牙齿血吞,又说了些:“是呀,晚情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好,没能投生在正经主母肚子里头,唉,这也是命。承蒙夫人瞧得起,可惜我家晚情福薄,无法做您的儿媳妇了。”

张大夫人被落了面子,也觉得江家没什么威胁,当下也不客气起来,冷笑一声:“是我家儿子福薄,做不成江家的女婿,我也不勉强了。”

江太夫人心中气得滴血,但面上仍不然过多表现出来,借故告退后,回去后就气得大病一场。之后又有几个世家夫人发来的贴子,一律称病回绝。后来,又有几家世家旁支偏系的来拭探了江太夫人的口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嫌贫爱富,也有不少的夫人太太们专瞧女子的品性,晚情模样生的好,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名声传出去,无法胜任大家族的嫡出主妇,但中档家庭或偏旁末枝的媳妇倒也能够胜任,但江太夫人一个都不满意,要不年纪大了,要不是就是死了元配的,膝下还一两名嫡子女的,要不就是家道中落,虽没有揭不锅的地步,也是拆东西补西墙。要不就是男人品性不好,反正林林总总,没一个满意的。

而之后,总算江太夫人瞧中两位公子。一个是外任通州知府的向家公子。说起这向家公子,太夫人也并不陌生的,向家老爷如今在通州任知府,儿子向正仁年方十八,去年通过了乡试,是经是个秀才了。而向家人丁单薄,略有些薄产,向家公子底下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庶弟年方十五,虽没什么大作为但也没冒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庶妹年方十一,因为养在深闺,所以没有过多打听。而向正仁屋子里没什么通房姬妾,向家公子的生母听说得了怪病,一直养在院子里,轻易不出来见人。如今向家仍是由向太夫人持家。

当有媒婆介绍了向家公子后,江太夫人在心中过滤了一遍向家的人口及家产后,对向家公子也心动起来。后来又差人打听向家公子,发现这人生得还不错,虽没有江老爷年轻时的丰神俊秀,但斯文俊逸。尤其向家老爷品性还不错,虽只是外任正五品知府,不大配得上世袭爵位的江家,但向家胜在人品简单,向家人品性还算过得去,最重要的,向家老太爷与靖王府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也因为靖王府的关系,向家老爷在官场上虽没有太大作为,但也一帆风顺。而向夫人得了怪病,并不轻易见客,晚情嫁过去,也不必成天被立规矩了,只需侍候好太夫人就成了。

江太夫人心思活络了,心痒难耐,这时候,媒人又举荐了一位方家公子。

说起方家,江太夫人下意识地问:“哪个方家?”

媒人不知道江太夫人与方家的过节,噼里叭啦地说了一大堆方家的大大好处,夸张地道:“夫人连方家都不知道吗?吏部尚书方大人的那个方家呀,当然,老身与太夫人说的也不是这位方大人,而是方大人的兄弟,如今在南京任户部侍郎的那位方知廉方大人的嫡次子,方文孝公子。这方文孝公子呀,今年十七岁,样貌英俊,长身玉立,气宇轩昂。方知廉方大人不知太夫人听说过没,人家可是吏部尚书方大人的兄弟,人称方三老爷,如今可是从三品的官儿,方家家产也甚是丰厚,虽及不上方家大老爷的本事,可名下也有良田千亩,店铺十数间,江姑娘嫁过去,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媳妇了,若是来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就不得了,穿金戴银,好不气派……尤其这方家因为之前曾发生过妾室祸乱家族的事,所以方家明文规定,男儿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呀,方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人家是何等的清贵,世代书香不说,又有了这么个绝妙的家规,再来,方家几位姑奶奶,人家那都是高嫁呀,一个是平阳侯的二夫人,一个是庆昌侯府的二夫人,另一个更是了不得,可是堂堂靖王妃呢。这姑娘要是嫁过去,可就是靖王妃的侄媳妇了,我听闻,靖王妃与娘家兄嫂感情也是极好的,若姑娘再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了这些高贵的亲戚,以后小公子前徒不也有着落了?再来方家不得纳妾的家规在那摆着,姑娘嫁过去就真是蜜里调了油了……”又见江太夫人神情厌厌的,不由纳闷,“这方家公子比起向家可是好了不止一个子儿,怎么太夫人却……”

媒婆肯定不会明白,她越是把方家夸上了天,江太夫人心里越不好受,当然,这个中原由,哪是这媒婆能知晓的。这媒婆不明白这江太夫人为何还会拒绝条件明显好过向家的方家,居然问她有关向家的事儿,虽然向家也是好的,但比起清贵又正派的方家来,又要差了几个不等的档次了,当然,或许这江家当真落魄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所以尽管中意方家,但想着自家如今的状况,所以也不敢大大高攀,只能屈就向家了。

而当朱氏听闻了此事,又狠狠哭了一场,虽然她没有听说过方家,但方家确实有条男子不可纳妾的家规,但凡女子,有哪个愿意自己丈夫纳妾来着,后来朱氏多方打听,这方家确实清贵,家法森严,方家大老爷官威深隆,极得圣上重用,而方家三位老爷并未分家,并且感情和睹,最难能可贵的,方家几位出嫁的姑奶奶都是高嫁,日子那是红火无边,最最最重要的,方家的姑奶奶们与娘家关系一直密切,尤其还有一位可是堂堂靖王妃呢,靖王妃朱氏没见过,但也偶尔听说过,那是极其贤惠又极其有手腕的一位奇女子,把靖王调教得服服贴贴,至今成亲十多年了,靖王屋子里恁是半个通房也无,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而方家三老爷,虽说只是庶出的,但胜在人家与嫡出兄长感情好呀,方家人团结,在外又有良好声誉,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偏偏……想到这里,朱氏气得胸疼,可惜她人微言轻,不敢去太夫人那闹去。只能暗地里垂泪。

晚情也知道了这事,虽说婚约之言,父母之命,她不敢置喙自己的婚事,但暗地里也是担心的,也不免让人出去打听一二。

扶桑借着卖荷包的当,从外头打听了方家和向家的事儿后,便急匆匆赶了回来,“姑娘,打听过了,那方家确实世代清贵,又家规森严,男儿只有到了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并且,方家人确实感情很好,方家三老爷确是个庶出的,但这位三老爷也是争气的,四十岁的年纪就混到了堂堂从三品的官位,那方三夫人也是不错的,为人爽利,处事周全,方三老爷膝下有两子一女,全是方三夫人所出。长子已经娶了妻,是江浙有名的医药世家曾家嫡女。次子年方十七,还未曾娶妻。”

晚情心里也略有心动,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朗,既然方家公子是那么的好,为何祖母还会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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