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大婚办得还是不差的,虽然比不上其他大富之家的排场,但对于目前江家的境遇来说,也算是难得了。
晚情因有了身孕,自是贵重的很,并没有涉路多少事务,不过是陪同太夫人一道应付些贵客。在王府也当了几年的家,又时常被王妃带出去应酬,应付这些贵妇倒也进退得宜,没有人敢说晚情失礼或是小家子上不得台面之类的话。
当然,李蕴涵与晚情的恩爱也让这些贵妇人有了新的话题。
“小两口倒是恩爱的很呢,真令人羡慕。”方家大夫人何氏笑着说,满满的笑意挂在脸上,这位京中有名的贵妇,一直以端庄而稳重的形像示人,以至于她唯一的嫡女如今虽只有十岁,上门说亲的人却已排成长龙大队。
另外几名贵妇也跟着笑了起来,夸赞了几句了,但有人却话锋一转,“可惜了,堂堂王府的长公子,却与爵位无缘,反而还只能像普通勋贵子弟那般,四处打点才能领份差事。靖王妃倒是个厉害的。”
众人瞟了说话的人一眼,虽然也有些认同她所说的话,但当着何氏与晚情的面,却没有人敢搭腔。
那妇人也知道何氏与靖王妃乃姑嫂,据闻处得还不错,却也不怕,扬了扬眉,对何氏道:“方大夫人你说呢?”
众人知道这妇人乃内阁次辅又身兼户部尚书身份的文大人的夫人,而方知礼虽然是吏部尚书,有能力,却因资历尚浅,虽被提名入阁,却还未真正进入内阁,在文大人这样的阁老跟前,还得执下属礼。也难怪文夫人可以不惧畏何氏,明张目胆地打脸。
何氏抚摸着身上百鸟朝凤金银丝通绣袖口,淡淡地道:“到底是我那妹妹能干,生生把一个庶子栽培得出人头地。如今不必靠家里头就能自力更生了。放眼整座京师,谁敢像我妹妹那样,能把庶子培养成才?”
众位妇人一时无言,李大公子能在嫡母的眼皮子健康成长,还能领着不俗的差事,不管如何,确实会记嫡母的功劳。放眼京中那些名勋贵之家的庶子,有能力的实是凤毛麟角。而李蕴涵不管是否有受到嫡母的排挤与算计,但人家确实还是不错的。那通身的气派,也不能否决靖王妃所付出的努力。
文夫人冷笑一声:“妹妹这话说得倒是巧妙,但靖王妃再如何的能干,李大公子无法承袭郡王那是不争的事实。”她不怀好意地望了晚情一眼,“我大庆律法,但凡亲王诸子,十三岁都可加封为郡王,世代承袭。李大公子是王府长子,就算非嫡出,但郡王爵位却是跑不了的。可大家瞧瞧,据说李大公子都二十有七了,却一直没能领到郡王爵位呢,方夫人,你怎么说?”
众人想想也是,看晚情的眼色又少了份羡幕,多了份同情。
何夫人也看了晚情一眼,悠悠地问道:“蕴涵媳妇,你怎么说?”
晚情淡淡地笑道:“先前我也曾有疑问的,不过夫君后来与我说过一番话,我便释然了。”
文夫人问道:“大公子说了什么?”
晚情看她一眼,微微蹙眉,“夫人,这只是我的家务事而已。”
意思就是你文夫人管闲事管得太宽了。
众位妇人捂唇吃笑不已,这文氏一直与何氏不对盘,何氏大多不屑理会她,如今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真真是解气。
文夫人被落了面子,下不了台,有人连忙道:“唉呀,江家姑奶奶这话说得妙呀,只是家务事而已,哪能拿到人前说的?文夫人您这爱打抱不平的毛病该改改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你的情的。”
晚情侧头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位三十左右的中年妇人,穿着玫瑰红海棠刺绣石青刻丝妆花比甲,下身深红色撒花刻丝羊绉裙,头插金凤杈,额箍金银丝绞纹链串起的南珠抹额,容长脸儿,唇角有一颗小红痣,眼睛不大,但那婉转眨眼间,却自有种妩媚风流的韵味。
这妇人面生得紧,身上的衣裳崭新无比,料是新做出来的,虽然穿得富贵,但与众多珠光宝气的妇人中,并不出色,反而被一身体面的头饰给压了眼。晚情在王府呆了四年,大至也学会了观其衣着气度来猜测来人身份。眼下这妇人冲文夫人讨好地笑着,她了然一笑,悠然坐直了身躯。
文夫人有了台阶可下,面色稍微好转,看了那说话的妇人一眼,只觉眼生的紧,但这时候她却冲那妇人道:“你也来了。”
妇人赶紧笑道:“是的,才来一会儿。”
文夫人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晚情的目光带着不屑,“江家姑奶奶倒是个淡薄名利的。倒令我辈汗颜。”
意思就是嫌晚情胆小怕事,不敢替自己的丈夫争,对嫡母逆来顺受。
众妇人不敢接话,虽然靖王府远在山东,但皇帝老爷子以及太子殿下对此人却一直优抚有加,靖王也很能做人,虽然有着跋扈的名声,但人家就是得圣心呀。靖王妃也是个能人,远在山东都能与宫里那些贵人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就算靖王妃故意苛待庶子不肯给庶子郡王爵位,她们也只在私下里议论几句罢了,但拿到台面上来说,可就没胆了。毕竟靖王妃的娘家可也不是吃素的。
何氏蹙眉,不满地剜了文夫人一眼,冷冷地道:“今日听文夫人这么一说,我那妹妹确实做得不妥了。不过也直接证明了,文家几位庶出少爷福气确实不错,摊着了像文夫人您这样大度的嫡母。”她笑得很是端庄,“想必日后文家几位庶出少爷的成就定能比我那外甥强多了。”
文夫人对庶子如何,外人并不甚清楚,但文家几位庶子平庸且无甚作为却是事实。比起人家靖王府的李蕴涵,可就要差到天边去了。
众人再度掩唇,世俗礼教规定嫡母对也得像对亲生子那般对待,但实际上如何,在场诸位都是心知肚明的。对于听话的庶子,能给口饭吃请名师教导不借机打压让他好好长成人平安娶妻生子已算是慈悲了。那些暗地里毒害,养歪养残的,可是大有人在呢。这文氏总是咬着靖王妃庶子不放,也是个拧不清的,还是个糊涂虫。
文夫人滞了滞,冲何氏怒目而视,何氏却不理她,转头对晚情道:“好孩子,你嫁进靖王府几年,你那嫡母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至于旁人的撺缀,不听也罢。”
晚情微微地笑了,真诚地道:“舅母教训得是,晚情知道该如何做了。”顿了下,她淡淡地道:“当年晚情嫁进王府时,夫君就曾与我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一味的惦记着靠父母给予,算什么事儿呀?他也并不稀罕郡王爵位,再说了,三弟还是嫡子呢,也同样没有爵位可领,三弟都没有怨言了,他一个庶子又有何好埋怨的?”
江太夫人望了晚情一眼,神色一动。
何夫人笑了起来,“就是,外甥都不稀罕了,偏要旁人来打抱不平。”
何氏的儿媳妇方连氏捂唇笑道,“若真是单纯的打抱不平也就罢了,就怕是包藏祸心的。”
何氏瞥了她一眼,板着脸轻斥:“淘气,这是什么场合?岂容你胡言乱语。当心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方连氏赶紧敛了笑意,“娘说得是,是媳妇造次了。”然后冲文夫人诚恳地道,“文夫人自是真心替表嫂打抱不平的。”
文夫人如何不知道这对婆媳故意挤兑自己的,气得脸色铁青,所幸江太夫人及时出来打圆场,才暂且安抚了文夫人的怒气。虽然之后大家又恢复了喜笑宴宴的场面,但各自心里却如同喝了鸡血似的兴奋。
靖王妃为了打压庶子,居然舍弃自己的嫡次子。
江家姑奶奶是个胆小怕事的,还特别没用,深深震慑于嫡母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方家婆媳与靖王妃沆瀣一气,而文夫人虽然打抱不平,却也落得个多管闲事的名声的下场。
而靖王府大公子李蕴涵,那样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却被厉害嫡母打压得无缘郡王爵位,真真是可惜了。
江太夫人听了这些传言,气得摔坏了手头的茶碗,让人叫来扶桑,厉声道:“你老实与我说,靖王妃对晚情究竟如何?”
已嫁了人梳起了妇人髻的扶桑跪了下来,“太夫人先不要恼,外人传闻又算得什么?奴婢素日里旁观着,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太夫人怒拍身边的几子,“还敢为着那人说话。你别忘了,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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