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的小脑袋压在爪子上,歪头趴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安地伸出舌头,舔一舔肉嫩的小肉垫,耳朵轻轻支棱起来,细心听着外头的动静。
玉邈踏入渔阳山门,信步踱至回明殿前时,整座渔阳山上开始弥漫起一股无比微妙的气氛来。
……忙于灾后重建的秦氏弟子、帮忙洒扫整理的乐展两家弟子,乐礼、殷无堂、展枚和秦牧,又无数双眼睛都直勾勾地对着玉邈行注目礼。
玉邈无视了诡异如斯的氛围,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只是在路过通天梯时,他抬头瞻仰了一番那悬挂在空中呈风干状的仙界武使。
不过五秒钟时间,他就收回了目光,走至回明殿前阶梯,撩开琉璃白色的襟袍,坦荡荡地对秦牧单膝跪下,单刀直入道:“秦家主,家兄玉迁前来渔阳叨扰,行事不妥,玉邈特来致歉。还请秦家主网开一面,归还我七哥。”
江循实在是忍不住,一路沿着展枚结实的腹肌蹑手蹑脚爬上去,用双爪勾住展枚的前襟,探出头来,露出一对元宝似的小耳朵和宝蓝色的大眼睛,看向那个琉璃白色的人影。
玉邈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月如冰,似乎和往日无甚区别,就连求人之时,亦是平平静静,毫无奴颜婢膝的意味,眉目间沉着一汪碧透而深不见底的湖泊。
江循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还活着。
秦牧既已知道江循死而复生,再见玉邈,也难以提起昔日那般强烈的恨意,口吻中虽没有太多善意,但好歹是客气了不少:“玉家主,还请你约束好你的兄长们,别让他们隔三差五便来我这里掘墓盗尸。”
玉邈微微颔首,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四周的狼藉景象,问道:“渔阳出了何事?”
昨夜,秦牧确实下令将玉迁囚入地牢,但等到捕获那三百余名魔道活口时,他已经把玉迁转移,软禁在了秦牧自己居所的偏院里。
秦牧挥手,令几个弟子去带玉迁来,又听玉邈这么问,不禁奇道:“东山与渔阳相隔不算远,你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玉邈平静答:“我今早从陇州回来,刚回东山不久。”
江循扒在展枚的领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于玉邈而言,三年已经过去,但他看起来的确就像殷无堂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话的腔调,行事的姿态,一袭白衣,一把长剑,一举手一投足,皆如往常。
但在江循的意识里,自己最多死了三天。那日玉邈引刀自戮的场景还鲜血淋漓地刻在江循的心口,令他时时绞痛难受一阵。可是,当玉邈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不知道该面对这个违背了当初击掌订下的诺言的人。
本来,江循已经把自己的愿望压缩到了无限小,只要玉九找到让阿牧活下来的办法,他会甘心情愿接受封印的。
他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征服六界,降服八荒,那是秦始皇和奥特曼该做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卸去这一身的负担,洗清罪名,做回普通人,跟着玉九回东山,让仙界去处理吞天之象的事情。
没什么人愿意一直漂泊在外。他早就累了,他想有个安稳的家。
所以太女在被挖去金丹时声嘶力竭喊出的挑拨之语,江循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如何想不到,释迦法阵是仙界在背后推波助澜?
仙界又怎会容许一个高于它权威与能力的神出现?
但是,那个时候的江循疲惫已极,他想着,封一个月也好,封一生也好,都无所谓。第一世的江循都有了完整的神魂,足够破碎虚空,再造世界,但最后不还是死了吗?
或许自己不争不抢,这一生就能峰回路转也说不定。
所以,玉邈骗自己,他能理解。但他不能原谅玉邈对阿牧的伤害。
……然而,就事论事,玉邈本来就对阿牧感情不深,甚至还因为他栖居在自己右手中而颇有微词。如果仙界频繁向他施压,万不得已之时,他弃阿牧而选择保自己,似乎又是再正常不过的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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