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则衷也看着他,缓缓摇了一下头。
随后,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有人在吗?”,接着又用中文问了一遍。刹那间,成则衷身体里那股原本磨人的、绵长的痛意陡然加剧了,疯狂地想要凸显其存在感。
而且这些凶猛的信号开始在身体里疯蹿之后,似乎还唤起了更为棘手的状况。
成则衷几乎立刻色变,冷汗浮上额角。
鲍里斯注意到了,马上问他:“成?你怎幺样?”
成则衷尽量稳住气息,语速极快:“让门外的人走,无论他说他是谁,都别让他进来。你想办法拦住他,随便你怎幺做。”他已经浑身微颤——前兆,开始了。
鲍里斯把他扶起来,示意伊莱过来架住成则衷另一边,然后简洁道:“好,明白了。伊莱,你扶成去那个房间……陪着他。”最后那半句鲍里斯说出来前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意味深长,伊莱反应了一下就懂得了,成恐怕不是单纯地犯痛。
他慎重地点点头,带着成则衷去那间“治疗房”。
成则衷冷冷地盯了鲍里斯一眼,显然对伊莱也掺和进“戒断”非常不满,眼神却不如平时犀利,甚至有点有气无力了,他没开口说什幺,鲍里斯就假装没看见,转身要去开门了。
“你好,有何贵干?”
见到来开门的是个老外,戎冶一皱眉,但看对方的模样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傅弘说的那个保镖:“你服务的客户是不是姓成?我找他。”
鲍里斯打开的门缝只露出了一半身体,门链也未解下,这显然是个戒备和不欢迎的角度,而他的语气也非常公事公办、不近人情:“不好意思,我的客户不见外人。”
戎冶有些不悦,语气强硬起来:“我是他的朋友——亲如手足。”
“但,”鲍里斯听罢开口,深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他本人亲口说过,他没有朋友。”
戎冶一时瞠愕,无话可说。
鲍里斯道:“所以,请回吧。”便欲关门。
戎冶情急之下伸手推门,声音微微沉怒:“不行!让他亲自来和我说话!”
鲍里斯当然不会退让,手将门稳得纹丝不动:“这不可能,先生。而且,你再不退回去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戎冶直接朝门里大喊了两声“阿衷”——毫无响应。鲍里斯已经闪电般探出手臂来,精准地拿捏住了戎冶手腕上的某处,喘息间就把他的手掌翻折过去,连带小臂也被拧转,戎冶吃痛闷哼一声,加诸于门上的力道也随之卸去。
砰!——
鲍里斯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后闷闷地传出来:“先生,我奉劝你安静离开——如果你不想弄到左邻右舍投诉报警的话。”
“刎颈之交”?……却连个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真是讽刺啊。
戎冶自嘲地无声冷笑起来。
——成则衷在房间里,什幺都听不见。
他没有意料到现在他还会出现如此严重的戒断反应。
事实上,这连鲍里斯也没有意料到,否则他也不可能让伊莱独自跟成则衷待在一起。之前成则衷已经完全能在这种时候自控,神智完全清醒也不具攻击性,只是生理性地发冷、流汗、震颤,偶有肌肉挛缩,基本已经过了脱毒阶段,开始脱瘾。
而此刻,成则衷视野之中所见明暗不定,强烈的眩晕感侵袭着他,心跳急促。
方才伊莱关门的功夫,成则衷已经缩着半跪在地上,埋着头浑身颤抖,伊莱转过身来看见他这幅状况,连忙试着弯腰搀扶。却不想成则衷反应极大,力道凶恶地一把将伊莱推得摔倒,然后自己也倒了下来。好在这里哪儿哪儿都是垫子,否则伊莱这一跤没摔好,或许还得受点伤。
伊莱没有充分意识到现在成则衷的危险性,否则他应该去找鲍里斯,而非再度接近成则衷。
“滚……离我远点!”成则衷含糊不清地吐出警告,但口型难以辨认。
伊莱看到他双目失焦、瞳孔散大、汗出如浆、嘴唇全无血色,同时肉眼可见成片鸡皮疙瘩耸立起来。伊莱心中惶然忧惧,试着大声唤成则衷希望能拉回几分他的神智:“成!成!”——他不是不能说话,只是因为失聪,发声和音调跟常人相比要古怪些,所以鲜少开口。
成则衷听不清,他耳中只有一阵阵巨大的回响,时远时近,间杂着嗡鸣的噪音,极其缥缈地,他听见来自脑海之中、戎冶叫他名字的声音。
他条件反射地想回应,张开嘴却变成无声的嘶吼,不知触发了什幺,理智一下掉入深坑。
伊莱眼见着成则衷开始疯狂捶打自己的双腿,吓得不行,下意识地想抓住成则衷的手制止他这自残行为。
成则衷的力气很大,这点光看外表看不出来,伊莱自然也没有了解到,虽然成则衷现在失了很多力气,但还是令他付出了血的代价——若非伊莱偏了一下头,可能就不只是鼻骨骨裂,而是骨折移位了。
拉扯之中鼻梁一阵剧痛然后鼻腔涌出鲜血的时候伊莱还没有太在意,眼下他满心只想要成则衷镇定下来,手忙脚乱地把成则衷的手摁在地上。
成则衷没有再挣扎,脱力般半侧躺着,好像一具高空坠亡的尸体。
他神色空茫,却开始语无伦次地吐出恶毒的言语,如魇如呓。伊莱控制住自己读唇的本能不去看,还是不肯松懈地两手用力。
有几滴血滴到了成则衷衣服上,留下了扎眼的痕迹,伊莱歉意地低声道:“对不起,成,对不起,你得挺住。”一边有些困难地尽量仰高脑袋试图止血,鼻梁上“突突”地跳着疼。
然后伊莱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隔着垫子传进来的震动——关门的震动。
他暗暗松下一口气,鲍里斯,快来吧。
鲍里斯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伊莱鼻子那块儿明显地充血肿胀起来了,脸上还有血迹,很是狼狈。
鲍里斯马上过来接管了成则衷,问清了情况之后他让伊莱立刻冰敷并且就医,瞧这样子至少是骨裂。
戎冶在门外并没有走,他在走廊里一遍遍地拨打成则衷的手机号——这是成潮生给他之后他第一次使用,只是始终无人接听。
然后戎冶看到成则衷公寓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手中拿着冰袋按在鼻子的部位。
戎冶冰冷深沉地看着他步伐匆匆地走过,蓦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伊莱冷不防被箍住了手臂,冰袋掉了,受惊之际瞪大了眼看向了面色不善的戎冶,提心戒备。
“成则衷在里面?”戎冶一字字问。
伊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当然读懂了,但他一时无法判断怎样的回应才是正确的。
戎冶一身的危险气息,几乎是掐着伊莱的后脖子把他往回推,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给我开门!”
伊莱眼里浮出惊恐,但竭力压制住了,好容易从这暴力分子手下逃脱出来,他张开双臂、两脚分立地挡在了门前,然后他看着戎冶,眼神坚定地把头一摇再摇。
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戎冶深吸一口气,身体里有股暴虐的欲望正在苏醒。
然后,戎冶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只听得那边林弢以沈肃的声音告知他:“阿冶,干娘怕是不行了。”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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