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割肉（1 / 2）

叶妄是被周身温暖的氤氲之气暖醒，醒来就看见自己被泡于深至黑色的粘稠药水中，环顾四周并无他人，看来这里应该是救了自己那个道士的居所。

全身无痛，也无触觉。看来是那道士给自己封住了穴道。

叶妄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试着运内功冲击穴道，丹田却一片虚荡。青年皱着眉，眼中一片低沉。

顾怀兮入门而来，叶妄看着他冰冷坚毅的侧脸，虽面上还如果】..◎挂着笑，但早已防备起他的一举一动，现在自己犹如俎上鱼肉，若这道士突然动手，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雾气氤氲，隔着雾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浴中之人如瓷偶般静静坐在那里。随着顾怀兮开门时刮进的寒风，夹杂着雪片，惹得叶妄皱眉。

叶妄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子脱了力，整个身子浸没在那黑稠如漆的水中，自己如今这样，莫说动手，要我这条命，只需把我往那风雪中一扔即可。何必还去救治。

而这一笑，不知为何，让顾怀兮想到了幼年在西湖边上见过的世家小公子。那个奶娃娃穿着一袭镶金边的白色锻袍，小手煞有介事的端着茶品茗，像个大人般总是冷着一张脸，可不如这人这般时常带笑。

叶妄也不在意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也不知这人透过我看到了谁？然后嘲讽的笑了下自己，曾经寒暑不计，如今一阵寒风却都会颤栗几分。

顾怀兮冷着一张脸，收敛了自己发散的情绪，看着这人因为寒冷紧绷的细腻皮肤，转身严丝合缝的掩上门。

叶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低暖，像夏夜湖畔的风，“多谢道长相救……”

顾怀兮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窗外日头正中，却又下起了雪，把天色压的沉沉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男子也不急让顾怀兮给自己解开封住的穴道，闲适的如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公子哥，只是享受着汤水氤氲。

房间不大，陈设更为简单：一桌一椅，一箱一榻。叶妄浸的浴桶就占了房间绝大多数空着的地方。

顾怀兮坐在桌边，执笔抄经，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一盏油灯未明，一些抄写好了的经卷整齐的放在一边，宣上一手行草行云流水，秾纤间出，离方遁圆，好是洒脱。

“道长好字，早闻纯阳宫皆善笔墨之间的学问，尤其字画乃是一绝，如今一见，可见传言不虚。”

顾怀兮冷冷的看着他一眼，玄墨的眸子里有些什幺，但他看不出有。

叶妄自讨了个没趣。

约莫一盏茶，一页经也抄写完，顾怀兮又开始忙活起来。

青年看着他弄出三四个火盆在屋里，没多久屋里就如初春般温暖。然后把一条洁净的毯子铺在床上。

顾怀兮走到浴桶边，把药水中的男子捞出来。

还真的是捞？叶妄这下惊愕的睁大眼睛，自己被他架住腋下，从药浴中提出来，放到一旁小一号装着清水的浴桶里涮了涮，拎出来，扛到床上。对，抗米那样抗……

叶妄温文尔雅的笑彻底僵在脸上。他现在像一只白斩鸡一样赤身裸体地仰躺在床上。要不是那道士转身拿着烈酒淋过匕首，他都要以为这人要对自己有什幺其他企图。

“你身上数处经脉具断，身中凤尾翎。这尾凤翎淬过毒芹，好在时间久远，倒是无碍。但身上的剑伤、刀伤，伤口处血肉已经冻死，我刚才给你泡的药汤可以缓解凤尾翎上的毒素。现在我需要把你右腿和右臂上冻死的皮肉切除。都是外伤，不会伤及你的筋骨，这点你可以放心。但我不精暗器，难以拆除。这凤尾翎入肉不深，所以我也会把你嵌入了凤尾翎的这部分血肉直接切掉。”淋完酒，道长坐到床边，看着叶妄，墨色瞳孔一片沉寂。

凤尾翎长若成年男子小指第一指节，宽若钗头，虽说不大，但内部精巧，甚是难除。

叶妄看着他的双眸，想起了曾在冬夜看见过的湖水，也是这般毫无波澜。青年听他继续说道：“我会解开你的穴道，让你恢复五感。否则我动手时，你血气凝置，以后也许再也无法习武。”还有半句是他没说的，即使是现在这样，后半生恐怕也与武无缘。

叶妄笑，眉眼如画，毫不在意。惨无血色的嘴唇勾起一个慵懒缱绻的笑容，仿佛富家公子哥听到什幺有意思的故事：“那就麻烦道长继续了。”

顾怀兮多看了他一眼，把拧湿了的面巾放在他嘴上：“咬着吧。”

叶妄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谦谦君子笑容：“不必。”

顾怀兮净手挽袖，趴伏在男子上方，单手支撑在他身畔。拿着匕首的手如情人般眷恋的抚摸着叶妄披散开的额发，动作温柔，但开口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淡漠：“忍住。”

叶妄眯起眼睛，他想起了幼时，母亲也是这幺抚他的头发。眼神示意顾怀兮：动手。

道长持刀，倾斜刀刃落在青年白皙的皮肉上，刀尖探入皮肉，入肉半寸。动刀稳健匀速，分毫不差的避开主筋骨，削掉冻伤的血肉。

叶妄瞬间全身绷紧，身上的冷汗出的好像被水淋过一般。心中自嘲笑道，这下可好，生生儿受了回凌迟之刑。

顾怀兮低伏着，停手抬眸，露出的手臂上肌肉也同样绷紧着，不再下刀，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叶妄的头发，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上，画儿中人儿般精细的脸惨白如纸，但嘴角却依然含着抹笑。

道士轻柔的抚摸激起叶妄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淡淡鄙夷，这道士干什幺，切个肉还占我便宜？

男子也不解释，只是直视他的双眸，手里一下一下抚着。

“肌肉放松。”

在转移我注意？叶妄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家山庄里那个公子哥儿养的猫咪，每当它毛炸起成绒团时，朔青也是这般一下一下抚着。

顾怀兮撒药止血，把处理好了的右臂包扎完好，一双玄黑瞳孔凝视叶妄：“我继续了。”

叶妄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