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明直说,“烈、浓、香。”茶杯轻轻落桌,磕地一声,“好酒。”
“柳掌柜喜欢就好。”
“岂止喜欢?”柳轻明颇有诚意地说,“岑公子,其实我今日上贵府门来拜访不为别的,正是为岑公子这一坛酒。”
明人不说暗话,做生意就应该这么直接。岑羽虽然没做过什么生意,但这种态度他很欣赏。
岑羽眼含笑意,“柳掌柜不知,其实我托林师傅带这坛子酒回去,也是为了这一场会面。”
两人心照不宣,一见如故,相视而笑。
一旁的林师傅脸带意外,江寒雪更是自这两人踏进此地起便觉云里雾里。
什么林师傅?什么一醉三年?皇城那个酒楼?还掌柜?幼贤何时跟这样的人打上交道?而且听这个柳掌柜的意思,幼贤还托人给他带了酒?他因这个酒来拜访幼贤?到底怎的回事?
江寒雪又迷惑又不放心。
可那两个人却相谈甚欢。
“只是我不知道岑公子又是怎么制作出这酒的,浓香不说,甘冽而爽辣,滋味独到,连咱们一醉三年的酒,只怕倾其所有都未必比得上岑公子这一坛子的分量。”
“柳掌柜过誉。”
怎么比不上?
这蒸出来的酒就是用你们家的酒整出来的。岑羽心道,只不过他取了个捷径:浓缩才是精华。他只是适当地缩了一下,再配合林师傅出神入化的调酒技术,一不小心成功罢了。
“柳掌柜若是想知道,我这就让人把东西搬出来。”
彰显实力,展现业务水平的时刻到了。这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岑羽也没想藏着掖着,让人看到奇迹是怎么产生的才能推动下一步合作。
柳轻明个酒痴当然高兴都来不及,面上却矜持地“好”了一声。
岑羽招呼一声,时温就带着人搬了个……大、大锅?
不是,那不是锅。此物身长又似柱,有盖,有环耳,有在半腰凸出来的小管子。比锅小,比甑大,像锅不是锅,似甑不是甑。
这个四不像……是何物?
在场之人,除了岑羽本人及其身边人,全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
岑羽家的后厨烟火阵阵。
在后厨里的却不是厨师,而是这家的主人。难以想象看着个身怀六甲的人自己在后厨里转悠,添酒、引水,放坛,这些事不算难。但要熟练,动作一气呵成,也不易。
酒水蒸热蒸熟,隐隐有气泡声。慢慢的,那四不像身外的管子里有水流出,正好流进摆在管子下边的酒坛子里。伴着一阵浓浓的酒气扑鼻,坛子渐渐盛满从管子中流出来的“水。”
管子里流出来的“水”流着流着,渐渐没剩多少,“锅”里面的酒应该也被蒸得差不多干了。岑羽拿了块湿冷抹布拿起那个装了“水”的酒坛子,端给旁边站着的柳轻明看。
江寒雪站在后厨门边站了小半个时辰,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他看岑羽围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做着他从未见过的事,看岑羽做这等事做得娴熟无比,宛如另外一人。
幼贤……何时学过这些?
好巧不巧,江寒雪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另外二人。一个白衣,一个粗服,这二人,一个是傅舜华,一个是傅舜玉,却不知何时杀了个回马枪,将后厨里的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或许,是在时良跟傅舜华报岑羽家有陌生人来访时起。
傅舜玉跟着自家三哥莫名其妙地站了半晌,又莫名其妙地侧头问,“嫂嫂这是在做什么?”
傅舜华目不转睛地望着里头与人打交道却无半点异色的岑羽,望着同样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四不像锅。慢慢想起岑羽吃的密望是黄的,岑羽叫“催熟”。想起岑羽说的“乙烯”,想起岑羽写在纸上的“根号二”,想起“无限不循环”,想起时温所说的“时焰室”、“化学气材”、“殿脑”和“爆炸”。
还有岑羽醒来时,性情大变,记忆全失。
这些被忽视遗忘在角落里的东西,当有朝一日连成一线,慢慢展示在眼前,傅舜华望着那道身影,一时间觉得——那像岑羽,又不像岑羽。
岑羽跟柳轻明在后厨里你一言,我一语。这两个,一个酒痴,热衷研究造酒一事,一个会造,舍命陪君子。一时间话也说不完,更不用说注意到门口忽然多了一堆不相干的人。
柳轻明说,“岑公子,你这造酒法,我冒昧问一句,可愿就此卖给我们一醉三年?”
岑羽心下一动,虽说等的就是柳轻明这么句话,但事情这么顺利且买家如此干脆,他一时还有些晃不过神。
幸福来得太突然。
“什么造酒法?”
这时却听外头一道朗朗音调直穿入耳。
岑羽侧头看去,不料那张脸却是脸熟。
傅舜玉一见岑羽就笑开了眼,“三嫂。”
柳轻明见着傅舜玉也是惊了一跳,“衡王爷?”再往旁边一看,话都不利索了,“凌、凌王爷?”
傅舜华却只是望着岑羽,岑羽下意识目光一躲,手里不注意碰到了装蒸酒的坛子,被烫了一下。
江寒雪望着背后忽然冒出来的两个人,他之前遇到这两人才说过此地不欢迎他们,从此不要再来。却谁曾想,说过的话被当做耳边风,登时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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