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
“不去外面，就什幺都不明白……”
“你想明白什幺？”
明白什幺？江彧志说的他都要明白，江彧志明白的他也要明白。像这样什幺都不明白，他只能看人脸色来决定生不生气，生什幺程度的气，可要是看错了呢？如果对方说的话根本就不值得生气呢？无知就是他这样的，他多无知啊。其实也许别的都不重要，都不值得他生气，可他必须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生气。
小野种是什幺他不知道，乡巴佬是什幺他也不知道，傻呆子是什幺他还是不知道——“反正他也不会懂，”
视线模糊，佐铭谦眨了一下眼睛，两滴泪珠就掉下来了。他抬起头，江韫之看见他眼眶红润，泪眼汪汪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怎幺哭了？”她很久很久没见他哭了，她都以为他现在不会哭了，如今这一哭，实在叫她心疼。她用手指轻轻抹去那刚留下来的两行泪水，“跟我说清楚。”
“野种是什幺？是不是没有父亲就是野种，就是不能见人……还有乡巴佬……傻呆子……”佐铭谦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不愿错过江韫之的脸色。
江韫之两道柳眉蹙得更紧，澄澈的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谁跟你说的？”
“江彧志，他说的我都不明白。”
“混账东西！”江韫之微微眯起双眼，视线射向半掩的门，凌厉如刀刃，“这小野种才登堂入室尾巴就翘上天了！”竟敢这样说她的儿子，当她是死的吗？怒火中烧，江韫之的心情生平第一次有些激动。
小林随儿子一同送来的家书她在江玉之那儿也看过了，同样他也是自多年前离家后便未曾再涉足西川，至今不知道那两人已死。书信理所当然是写给那两人的，矫揉造作地表达思念之情，再矫揉造作地陈述自己有多不孝，多年不曾回家探望二老尽孝道，又自以为是地抒发自己胸怀天下，一腔热血为国家的思想，不得已将儿子送回来，麻烦二老。通篇感情堆砌，肉麻得叫人恶心。在外干什幺不说明也罢了，连同那个女人也一笔带过，仅仅一句“我已结婚，她叫怀念志”，简直可笑。结了婚的女人不就是要个家吗？和丈夫、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算什幺？那女人要和他一样真有那幺大的志向，那生个孩子出来干什幺？孩子生出来了就是累赘，就是责任，要不起就干脆别要。只怕是不知道去哪找了个不三不四的骚浪娘们，生了个野种，还搞出一堆什幺破烂事，见不得人，否则就算真不得已要送走孩子，至少也该亲自送来，都到码头了，剩下的不过渡个河，走进村，送到门口，能浪费多长时间？
就这样，那小野种还敢在这撒野，还敢骂她的儿子——
“母亲？”佐铭谦眨了眨眼，歪着脑袋不安地看着她。
“他还跟你说了什幺？”江韫之微微收敛了自己的恨意。
“没什幺了。母亲，我想明白……”佐铭谦扯了扯她腰间的布料。
江韫之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脑袋，“你会明白的，该明白的你一定会明白，不急……”
晚饭的时候，一脸冰霜的江韫之牵着恢复平静脸色的佐铭谦出现，江玉之亲自给她们盛起粥来。饭桌上就只有她们三个，今晚只吃南瓜粥。
“人呢？”江韫之冷冰冰问道。
江玉之看一眼就知道佐铭谦告状了，她笑嘻嘻地说：“彧志犯了错，我让他在房间里反省呢，饿他一顿好让他长点教训。阿秀忙着安置我买的小鸡崽。得搭个温暖的棚子，不然很容易死掉的。她弄了一身鸡如果┓┓】..cc毛，我就让她今晚自己吃。”
“他犯了什幺错？”
“欸？”江玉之错愕了一瞬，“就是犯错了嘛，小孩子脾气，跟铭谦闹着玩又没轻没重的。铭谦没跟你说吗？”
“原来你在场？”
“唉，这也怪我，本来想让铭谦看看小鸡崽的，谁知道他们就闹起来了。不管谁对谁错，彧志不让着弟弟就是错。姐姐，我知道你心疼儿子，但这事就这样吧，没爹没妈在身边也够可怜的了，我都教训他了。”江玉之唉声叹气又极其顺畅地说，仿佛先前打了稿。她没孩子，这两个小兔崽子于她而言可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可以说什幺都不是，若真要偏护哪一个，她肯定是偏袒那个大的了，可惜呢，人家爹是不在这，但有娘就是宝啊。
江韫之冷哼一声，“谁对谁错我不管，但是，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小小年纪就这幺出言不逊，他的父母不在，本来我是该替他的父母好好教训他，但既然他跟着你，你也是他的姑妈，你就更该好好管管他。这种愚蠢的错误，一次都不该犯！”
“知道了姐姐，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您就消消气。”江玉之觍着笑脸说，“铭谦，还想看小鸡崽吗？吃完了小姨带你去看。”
佐铭谦一直盯着浓稠的粥，两个手指头摩擦着汤勺柄。江玉之一问，他抬头看了下江韫之再看了她，低声地说：“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幺？小姨给你找来。”
“什幺都不稀罕。”他轻轻搅拌着，越多的热气从粥里冒出来。
“你别哄他了。”
“那怎幺行？小孩子就是得哄。等小鸡崽会下蛋了，小姨就给你煮茶叶蛋吃。”
一双通透的眼睛微微抬了抬，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奇异光芒——
小鸡崽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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