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薛蠑乃薛氏第四代中最为出挑的子弟也不为过,只是这人向来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性子,除了薛蝌,再难有人入他之眼。薛家人做生意与别处不同,大家都是把银两合在一处,由嫡宗领头,借着皇商的身份经商,赚了银子,按利分红。只是自从薛蟠父亲早逝,薛家进入了一个很诡异的局面。
薛蟠为人大家熟知,出了名的呆霸王。这样一个人,只知花天酒地走鹰放犬,哪里懂得生意二字。族人便多有不服,只是薛姨妈仗着娘家兄姐势力,死揽着皇商的名头不放,一时薛氏族人也不能拿他怎样?不过,有这样一个领头人,可知薛家族人近来收益十分的不比从前了,族人不满之声愈强。许多人退了股,拿回本金,自己做生意,当然还有大部分人,仍然想跟着嫡宗走。随着薛蟠第二次入狱罚去皇商后,薛氏族人和解了,所有人都众志成诚齐心协力的想另立族长。
与嫡支较近的自然是薛蝌一支,薛蝌的父亲与薛蟠的父亲乃同胞兄弟,废去薛蟠的族长位子,便轮到薛蝌。
薛蝌年轻,看着也没啥出彩的地方,族中长辈一直在犹豫,直到薛蠑出面,薛蠑是薛氏旁枝,虽然有些远,可人家是实力派。如今薛氏眼瞅着要大祸临头,族中人对实力派的话总是比较信服,薛蠑便说了:若是薛蝌为族长,他就进京摆平薛蟠的官司。然后这些被封了的店铺就能重新开张,大家该散伙的散伙,该分家的分家吧。
薛蠑的本事,薛氏族人还是比较信服的。这家伙是遗腹子,以前跟着母亲过活,在薛氏族人中出了名的穷,十岁前没吃过白米饭,一家子靠族中救济过活。后来不知道咋就发了,才二十出头,这买卖真叫一个红火。而且人家是自个儿单干,不参合族中合股分红啥的,惹得不少族人眼红也没啥办法。
有了薛蠑的话,薛氏族人也有了底,六房的长辈都跟着薛蠑进京了。
薛蠑先去自首,他知道一点儿要命的事儿,怕死,就先藏了,没想到连累了薛蝌。到如今,薛蠑也光棍儿了,反正他家里父母都过逝了,连个兄弟姐妹也没有,要命也就他这一条,直接就找吴忧家去了。
吴忧这人也好说话,把该招的招了,就将二人都放了,还送了薛蠑一个方便,派管家拿他帖子带薛蠑去了林府。
另一拨薛家长辈则派人将帖子送去了王府。
王子腾拈着联名的帖子,也能猜到是什么事儿,不由叹息。
史氏抿了抿发角,道,“唉,外甥一出出的惹事,怕是金陵那边的族人也不耐烦了。”
将帖子掷到桌上,王子腾倚着小靠枕,闭着眼睛没说话。史氏见丈夫为难,便道,“老爷若是累,就不要见他们,难道他们还敢背着老爷欺负妹妹外甥不成?”
“万事离不开一个理字。”王子腾静了一会儿,望着妻子眼角的细纹,觉得自己也老了。难道日后就不回金陵了吗?叹道,“不讲理便是逆天,我不见他们,蟠儿的族长之位自然无忧,只是以后呢?蟠儿是守不住薛家这一摊子的。若是他早将皇商交出去,由能者经营,薛家也落不到这个境地。难道由着他将薛氏一族全都拖累了,一族的人跟着去讨饭?罢了,将心比心吧,跟门房说,后日叫他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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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的案子结得很快,薛蟠大不敬,罚金三十万,罚没皇商资格,永不叙用,杖二十。
薛姨妈看着仆从将银子一箱箱的搬走,心如刀绞,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回到屋里,话都懒得说。
薛宝钗如今也是日渐消瘦,常忍不住嘘声叹气,给母亲倒了盏茶递过去,“妈。”
薛姨妈接过也没喝的心情,随手搁在小炕桌儿上,苦笑道,“明日就能将你哥哥接回来了。”
薛宝钗眼圈儿一红,抱住母亲枯瘦的双手,哽道,“妈,待哥哥回来,咱们回金陵去吧。剩下的银子,咱们勤俭些,吃喝几辈子也够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薛姨妈笑着摸摸女儿柔顺的青丝,眼里火辣辣的烫得掉下泪来,“你哥经这两回官司,也该明白些事务了。我也不求他有多大出息,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
薛家原本金陵一霸,薛家母女也习惯了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平常打死个把人不放在眼里的。因此才敢煊赫赫的进京都,仗百万家财与王贾二府的势力,薛家母女初时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如今,两场官司,便将几辈子的积蓄败了一大半进去。再说亲戚们,亲姐姐坑了她们二十几万,亲兄长坐上壁观,真正能指望谁去?
母女俩正相依相哀,就听莺儿在外头回禀:太太,族里七老太爷二太爷、三太爷、四太爷、五太爷、六太爷递帖子进来了。
薛姨妈忙一抹脸上的泪,坐直了身板,“进来说话。”
帘栊一晌,莺儿进屋,薛姨妈问,“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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