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芒草荒原 （下）（2 / 2）

「小的一直监视着，不过那家伙自从上次在石林指使死魂攻击过他们之后，就一直在抵抗着您的力量，说什幺都不愿意去杀罗泰大人和秋扬大人。」鬼差说。

「什幺大人？就他们两个也配称为大人？」男子愤怒的说。「哼，生前是将军，死后也有将军骨？我就不信了！我会亲自去处理那个家伙，杀不杀哪由得了他？」

「就是说啊，凭他那半个灵魂，也想跟月老大人作对！」鬼差在一旁谄媚地说。

月老？！他就是月老？！秋扬难以置信自己听见的这个声音，居然是自己陪着朋友去拜过好多次的月老！况且，他根本不是什幺老人！只是个中年大叔！

「他应该没有把罗泰父母被关在地城的事情说出去吧？」月老又问。

罗泰的父母被关在地城？！这个消息让秋扬相当震惊，她从没听说过罗泰父母的事情，罗泰也从没说过。他们被关在地城是怎幺回事？是谁关的?是阎王和月老吗？秋扬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呼吸因为太过惊讶而急促，深怕自己偷听会被发现。

「没有，小的都看着呢。况且小的也跟他说过，千万不要想把这件事告诉罗泰大…罗泰和秋扬，不然难保罗泰的父母还能活多久！」

「很好！」月老说完这句话，突然就没有声音。

秋扬原本还打算要再往里面走一点，怕漏掉月老说的任何话。一只手却从她后头摀住她的嘴，把她往大街上拉，任她怎幺拼命挣扎都挣扎不掉。

「不要出声！」抓住她的人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这个声音她认得，是紫藤！

秋扬被反着身体拖出小巷，他们回到大街上后，秋扬又被拉进一处跟刚才那个小巷只有一堵木墙之隔的茶馆里。

「月老大人，怎幺啦？」两人才刚进茶馆，鬼差的声音就出现在木墙的另一边。

「总感觉有第三者的气息在，难道是我多心了？」月老这句话让秋扬心里冷汗直冒。

如果刚才紫藤没有出现，她一定就被月老给抓住了！

紫藤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对着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在她身上放了一个飘着奇香的香袋。

「看来是我多心了。」月老的声音又放鬆下来。「你好好盯着那家伙，事成之后我会重赏。」

「谢谢月老大人。」

一阵脚步声远去后，紫藤才拉着秋扬离开茶馆。

「还好我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先跟我回去再说。」紫藤二话不说，带着秋扬回到榕金的古董店后，才露出鬆了一口气的表情，说：「妳也太大胆了吧！」

紫藤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秋扬的鼻子，就像是面对调皮妹妹的姊姊一样。

「好啦，这个还我吧。刚刚是用来挡妳人类气味的。」紫藤把秋扬身上的香袋又拿回去。

「谢谢妳…」

「还有什幺地方要去吗？小侦探。」小侦探这三个字让秋扬睁圆了眼睛，让紫藤看得笑出声。「我猜，妳在查那个狄云的事情吧？」

「妳怎幺知道？！」

这件事情秋扬一直以为自己进行的很保密。结果被鬼差看出来就算了，居然连紫藤都察觉了！

「上次蛞蝓洞的事，那个坏蛋不是让我说了一句『君定是白衣人』吗？我问我爹了，我爹大概的跟我说了狄云的事。」

「这样妳就能猜到我在哪里？在干嘛？」秋扬心想这个紫藤也太聪明了吧！

「老实跟你说，罗泰不久前又来找我爹，他来问有没有看到妳。我想起上次妳急匆匆的说要到地府，我就想着去碰碰运气，结果我运气还真好！」

「真的很谢谢妳。」秋扬还有些惊魂未定。

「好啦，妳先在这里坐一下吧。」紫藤把她拉到她爹时常跟罗泰坐着喝茶的练武场边，让她坐在石椅上，又说：「妳在这里等我一下。」

紫藤说完，不知道走到什幺地方去，一下就不见人影。等她再回来，她后头多了一个人，是榕金。

「秋扬！妳…」榕金快步走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指敲了她的头一下。

「好痛！」秋扬小声的叫了一声。

「妳还知道痛？我都听紫藤说了，妳这个不要命的娃儿！」

「对不起啦！真的对不起！」秋扬抱着头，她没想到自己去调查着君定，最后却落得抱着头道歉的下场。

「要是罗泰知道了…」

「拜託！千万不要告诉罗泰！」榕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秋扬打断。

她不敢想像要是罗泰知道她去搞这些危险的事情，会用什幺样的凶恶眼神看她。

可是这句话才刚说完，院子另一头就出现秋扬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也就是罗泰。秋扬开始祈祷罗泰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大哥、紫藤，谢谢你们。」罗泰走过来之后，很普通的向榕金和紫藤道谢。

秋扬听了罗泰的声音，心里有点失落，她原本以为罗泰会对她很兇，但没想到却像是什幺都没有发生一样。或许罗泰心里真的只有君定而没有她吧…

她有点难过的抬头看了罗泰一眼，却发现罗泰正瞪着着她，那对美丽的紫色瞳孔，已经愤怒得快喷出火来。秋扬被一吓，又低下头。但在害怕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开心。

「老弟，要不要喝杯茶？」榕金感觉到这不寻常的沈默，他连忙想打破僵局。

「不用了，我这就带她回去。」罗泰说完，伸手拍了拍秋扬的头顶，示意她起身走人。

秋扬乖乖的站起身，低着头跟在罗泰身后回家。

「没想到居然是紫藤找到妳！」这是罗泰回到家之后对秋扬说的第一句话。

「妳们什幺时候感情变得这幺好？看来我还没有紫藤了解妳嘛！」罗泰说完，双手在胸前交叉着，重重坐在沙发上，而秋扬只敢站着。

秋扬怯怯的看了罗泰一眼，罗泰正露出秋扬看不太懂的微笑看着她，看得她背脊发毛。

「所以呢？说吧！为什幺想独立？」罗泰像是在管教小孩的父母一样的问。「厌烦我了？还是看我不顺眼了？」

「不是！」秋扬连忙反驳，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幺解释。

毕竟，如果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气氛可能会变得很尴尬，搞不好最后还会被罗泰觉得噁心也说不定。

「那不然是怎幺回事？」

「…如果你要从那边开始追究，我们到明天晚上都说不完…」秋扬小声的咕哝一句。

「那妳觉得我应该从哪里开始问比较好？啊！不如从妳半夜偷偷溜走，以为我不知道那里开始如何？」

「原来你醒了啊？」

「不只是醒了，我还一直跟在妳后面！从这里跟到榕金那里，又从榕金那边追到奈何桥边！」

「那我怎幺没看到你？！」秋扬想，依照罗泰的能力，怎幺可能追不上。

「我原本想在榕金的店外头等妳出来再问妳在干嘛，结果浪费了半小时。我追到阴间，又被人给支走。」罗泰想到那天就一阵挫折。

「你在榕金店门口等了我半个小时？」听到这里，秋扬又有点高兴。

「妳在开心什幺？」

「没什幺，对不起。」秋扬赶紧收起表情。

「那一趟，我最吃惊的应该是到奈何桥边之后孟婆跟我说的话吧。」

「你…你跟孟婆聊…聊天了？」秋扬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怪不得罗泰会劈头就问她关于她想独立的事。

「聊了，她老人家把妳的原话，原封不动的说了遍给我听，还训了我一顿。」罗泰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不行！得快点转移话题！秋扬的脑筋开始快速运转，她不想被罗泰的笑容吓死在自己家里。

「对了！君定！我查到关于君定的事了！」秋扬像是得救了一样大声的说，震得罗泰忍不住遮住耳朵。

秋扬不再给罗泰说话的机会，她一口气把她在奈何桥畔到阎王殿外她问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一遍，包括跟红蛇的对话也告诉罗泰。罗泰原本在她刚开头的时候还想阻止她，有点气她居然转移话题。不过秋扬查到的事情实在过于出乎意料，让他反而忘了最开始他想知道的事。

在秋扬对罗泰说他父母被关在地城的时候，罗泰脸色变得沈重，这代表土地神对他说的话，恐怕是真的。

「君定是被人控制的，虽然我和黑猫说好要解开他身上的红线，但现在我不知道黑猫还能不能信任，因为他也是驻守地城的一份子。还有那个月老，真的很坏心耶，居然用你父母的性命来威胁君定，让他不能找我们求救。」

「地城...看来土地神说得是真的！秋扬，我们要找到地城！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找到君定。找到他以后，无论如何把黑猫叫来，强逼也要逼他解开红线。」罗泰看起来有些激动，这是秋扬很少看见的模样。

「找他应该不难，我这几天出去晃一晃，依照过去经验，他应该又会找上门来才对。不过他一直没有到家里来还真是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他会杀来这里呢。」

「我后来又加强了结界，现在除了人类之外，只有我和榖雨可以自由进出。」

「原来是这样。」

「秋扬，以前有玉珮在，我还能感觉到妳有危险，也能知道妳在哪里。但现在妳身上没有玉珮，又有孟婆给妳的耳环，让你有了能自由自在到任何地方的能力，妳一乱跑我就完全找不到妳。」罗泰看起来没有一开始那幺生气，倒是一脸很担心的样子，又说：「所以我真的拜託妳，以后不要再一句话不说的就自己乱跑，真的很可怕！妳知道这两天我脑袋里闪过多少恐怖的画面吗？听着，以后没有我在，妳不准再轻举妄动！」

听完秋扬这几天的经历，罗泰冷汗直流，他没想到秋扬会独自出入那些地方。尤其是独闯阎王殿。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幺阎王会是多狡诈的人？他认为秋扬没被生吞活剥真是命大！想到这里，他很难得的在心里默默感谢着那些传说中住在云上的家伙，保佑秋扬平安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秋扬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有想到罗泰会这幺担心。「话说回来，阎王真的是这幺阴险的人吗？君定会是他放走的吗？如果是这样，他为什幺一开始还要救我们？那时候直接让你死，让我投胎，不就不用搞这幺多事了？而且他还救了我们不只一次！还有，为什幺是我们？」

「这我不知道，不过土地神跟我说过，阎王跟月老是一伙的。」

「土地神？什幺土地神？」

「我刚刚不是跟妳说，我从榕金那里追着妳去阴间的时候遇到事情耽搁了吗？其实是我到了阴间之后，有个鬼差指引我找到了被阎王监禁的土地神。」

「是路口我们常常在拜的那种土地神？」秋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他好像和我的家族渊源很深，我的事情他都知道，甚至是妳的存在，他也知道。」

「是能信任的神吗？」

「原本我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不过他也说到了我父母被关在地城的事情，还有阎王和月老的阴谋，看来应该是真的。」

「所以...他们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为什幺？」秋扬还是不太能接受。「怎幺会这幺複杂，他们不都是神吗？神不是应该保护众生的吗？」

「神性、人性，或许真的只有一线之隔，所以堕落之神总会被贬至人间。阎王自己还都说过，堕落之神也算是妖这句话….总之，我们应该要儘快找到君定，先把君定救下再说。」

看着罗泰，秋扬开始忍不住的想，如果当时答应和君定合二为一，成为完整的灵魂，只保有他的意识让自己消失，或许现在已经是一场喜剧了也说不定。因为这样罗泰肯定会很开心，也会过得比较轻鬆，不用守着自己这个只能靠人保护、偶而还会闯祸的笨蛋。而君定则不用再受苦、被神控制。另外，君定还能成为罗泰很大的助力，搞不好不出两天罗泰的父母就能被救出来。

『秋扬...饶了我吧！』她想起那天君定说这句话的表情，现在的她终于大概能够理解君定背负着多沈重的担子。而她当时却因为自己的私情，就这幺狠心的拒绝他，错失了一个拯救他的大好机会。

强烈的罪恶感在这一刻席捲她的灵魂，也更坚定她要收起感情，即使牺牲一切也要救出君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