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了,我觉得我还是有资格用一下‘年轻人’这个词的。至于来自后辈的冲击,如果我承受不了的话,大概只能说明我太弱吧。这么说可能冠冕堂皇一点,但这也是竞争的意义,实力不够的自然就会被淘汰。”
他说着嘴角朝上扬起来,露出一个特别开朗的微笑,“可是你说这是自信也好,自大也罢,我并不觉得我在会被淘汰的那一波人里面。作为一个真正开始取得一点成绩之前、就已经在娱乐圈默默无闻地坚持了六年的艺人,我觉得我最大的优点——说好听点就是韧性,说通俗点就是死赖着不服输。更多的竞争只会激励我做出更好的作品,这一点我自己非常期待,也敬请各位期待。”
女孩子被韩竟这句话说得激动不已,脸甚至更红了不少。她用近乎陶醉一般的眼神望着韩竟,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我关注您已经很久了,之前也有两次有幸采访到您,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您像今天这样生气,可见您与父亲的感情是非常深的。您刚才说到想要让另一个世界的父亲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生活得很好。那么如果借今天这个场合,请您对父亲说一句话的话,您会说什么呢?”
韩竟没想到她最后会问这个问题。他默默地垂下视线,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褪去,好像整个人都慢慢沉进阴影里。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仍是看着地面,轻声开口道:“我没有生气。硬要说的话,我今天就是任性了一回吧。有人说我借助父亲的名义炒作,说到底并不会冒犯我的父亲,只是对我个人人品的指责而已。而我刚刚也说过了,从我个人来讲,我是比较能够承受公众对我的负面评论的,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不会真的生气。我并没有生气。我其实是一个很难生气的人,但如果我真的生气了,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韩竟停顿了一下,如叹息般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至于想跟父亲说的话,那就太多了,说一天也不一定能说得完……只能说一句的话,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笑着,怔怔地望着地面,眼神无比寂寞。
父亲去得太早,根本没有留给他尽孝膝前的机会。那些儿行在外、家书报喜不报忧的酸楚和温馨,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永远无缘体验的奢求。他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可直到现在,每次再想起父亲,想起最初在故乡那个几乎让他窒息的小村子里,第一次见到这位穿着朴素满面和蔼的叔叔时的情景,想起后来一起生活的数年中的点点滴滴,他的心里仍会被潮水般涌起的孤独和思念所淹没。
至亲的逝去在他心里留下巨大的伤口,甚至经过了十几年都从未愈合,至今仍有冰冷的风在其间呼啸。只是那伤痕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风化成了另一般模样,那里面已经不剩下太多的悲伤,反而是想念一点一点地积蓄,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稍有一点波动,就会铺天盖地地倾泻如注。
他好像总是不知道该跟父亲说什么的。前世与顾宵在一起,大小节日都是两人结伴去为父亲扫墓烧纸钱,每次顾宵都会絮絮叨叨说上许多,而他便默默蹲在旁边,一起把纸钱一张张投进火中。重生后的这一年,父亲祭日和新年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并没有带上夏炎。在父亲墓前,也只是沉默地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善言辞的人,面对不同的对象懂得要说不同的话,对陈曦夏炎这般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展现最真实的自己的人,他都是健谈的。
只有在已逝的父亲面前,他才会变得格外沉默寡言。明明父亲还在的时候,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呢。
说到底,在他心里,对父亲仍怀了愧疚。
韩竟与顾宵在父亲死后才正式在一起。慈父生前,两人八年形影不离相濡以沫,若说心意,相互之间其实都懂。可两人默契地从未挑破这层薄到透明的窗纸,多少是因为担心如果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他大抵不会同意。
他是那样传统的人,一派正直的学者风范,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严谨到甚至不懂事故变通,一生就那么清贫单薄地钻研历史的遗迹,做着无人问津的学问。
要怎么让这样的人接受自己的两个儿子竟是同性恋,而且还违背伦常,私自在一起了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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