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处置（2 / 2）

习惯用「阿满」两字，第一人称「我」绝少听到。

我学日语多年，对遣词用字很敏感的。

对于阿满所言，我一概冷处理，

尤其，当她提到帮助别人的「丰功伟业」时的那种骄傲；

提到某某某很可怜时的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以及所谓「守护神」，

在在让我总觉得怪，哪里怪?说不上来。

我尝试关心我周遭所有朋友，我也愿意接受朋友的关心，

但我不想这种毫无止境地渗入我生活的方式；

我相信鬼神，但不想多介入他人的「神鬼传奇」!

总之，我专心当一个忠实倾听者就是。

但人算不如天算，有次我在日本，母亲生病了，要看医生。

母亲不会骑车；请我兄长帮忙?不靠谱；要她自己坐计程车，嫌贵!

其实，是害怕一个人坐计程车。

刚好阿满那时候送货到我家附近，有空闲可以帮忙的人，只剩她!

「阿满，我想拜託你带我老妈去看病好吗?」远在日本的我还是硬着头皮拜託她。

「收到」阿满一口答应。

这下子，堤防，完全溃决了!

当天晚上，阿满传来讯息。

「大哥，阿满下午完成任务啰!妈妈好客气喔，看完病，我说带她去买菜，他一开始说不好意思呢!是我把她拉去的；她提到孙子皮肤过敏，所以我买了施巴的沐浴乳，你回来也可以一起用喔!」阿满似乎很高兴，高兴啥?我那时还不确定。

「谢谢，不好意思啦!」我道谢。

「然后啊，妈妈跟阿满说很多你的事喔!」她突然转小音量。

我有不祥预感!

「嗯嗯」我开始想打住了!

「大哥，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妈妈说喔!阿满觉得你应该对妈妈好一点啦!」

「，，，。」阿满不知道这一头的我已经不想继续聊下去了。

「妈妈说你都骂她，禁止她做一些事情，不体谅她、、、，」

「大哥，你应该、、、」阿满的讯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我打断她。

「阿满，我老妈是不是还跟你说我只会唸死书，什幺都不会呢?」我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对啊，你要体谅妈妈啦，她很辛苦的!」阿满显然不知道我的不悦。

「嗯嗯，今天谢谢妳啦，时间晚了，我得休息了!晚安」我不想多说了。

「哪会晚呀，这里才十点半内!」阿满似乎不死心。

「晚安!」我懒得再解释日本比台湾快一小时，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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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回到饭店，网路一接通，LINE电话声马上响起。

不是客人，是阿满!

「大哥，昨天妈妈说爸爸睡的床垫又旧又髒，大哥你都不关心他们喔!

我刚刚拿一套新的过去了喔!」阿满的语气，责备兼邀功。

「、、、」我正在思考要怎幺回答时。

「你不要骂妈妈蛤!」阿满压低声音道。

「然后啊，妈妈说爸爸喜欢吃新新园火锅，所以阿满也去买了两份，孩子要多吃点，妈妈说爸爸喜欢吃虾子，但他们的虾子不好吃，阿满另外买了我朋友自己养的泰国虾，很好吃的喔!」阿满继续说。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还是在思考该如何婉转但严正地告诉她不要这样!

「大哥，阿满跟你说，妈妈跟阿满聊了很多她的委屈，还哭了呢!

所以，你绝对不能因此骂她喔!」阿满说第二次了!

「谢谢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总共多少钱，我回去再给你!」我深呼吸一口气地说。

「什幺钱?不用啊，阿满欠你的更多耶!」阿满说。

「欠我?你欠我什幺?」我不懂。

「你愿意听我说话啊，唉、、、，你对我很好，很关心我，不像我家老闆，我跟她都没话说。」阿满叹声气。叹气，是她的习惯。

「妈妈还说啊!她只生你一个，没有女儿，她说要把阿满当女儿耶!阿满好高兴!」讲了讲，阿满竟然开始啜泣。

喜极而泣?

现在是在演哪齣?

而且，我最怕听到或看到对方哭!

尤其是那种哭出声音的!

不是因为我不懂怜香惜玉，而是接受到对方这样的负能量，

我自己会莫名其妙地难受好几天!

「我必须算帐了!先这样吧?」我必须打住!

「嗯，好吧，但大哥，你真的不要骂妈妈喔，

你如果骂妈妈，阿满会『处置』你的!」阿满再度压低声音，一种为了显示威严的音调。

讲了三次「不要骂妈妈!」，我一笑置之；

哭了，我就不想多讲了，

但这一句「我会『处置』你」，我感到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怒感!!

未曾有的。

「阿满，这『处置』是什幺意思呢?」我试着不要爆发!

「，，，。就是，，，阿满会惩罚你的!」阿满怔了怔，换了个词!

她显然不懂当对方重複再问一次，就是已经不高兴了，

她以为我听不懂，尝试解释!?

我再也忍不住怒火了!!

「『处置』?、『惩罚』?，，，你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可以『处置』、『惩罚』你自认不公不义的事情?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众生在你之下吗?你把我当朋友?还是把我当作可以任意处置的东西?就算你真的有感应，真的有守护神在帮你，祂专门在帮你『处置』、『惩罚』别人?

还『处置』咧?啊我是不是要说：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很害怕?你才会心满意足?才会有成就感?」我一口气劈哩趴啦连珠炮地说。

「没有啦，只是因为阿满觉得妈妈很辛苦，不希望你再骂她而已啦!」

阿满急着解释，她终于知道：我很火了!

「她辛不辛苦关妳屁事?我骂不骂她又关妳屁事?妳跟我讲妳家的事情，讲谁的是非，

我有没有说过什幺批判的言词?法官断案也是要听两方面说词才能断是非!

你凭啥断定我家是非呢?凭甚幺说要『处置』我?」我愤怒大声地说。

「，，，，，，大哥，你生气了?」阿满小声地问。

听到这种问句，我气消一半了。

因为我开始想哭了!

哭笑不得。

就像电视新闻常见的道歉，

「『如果』我有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那我在此说声对不起!」

靠腰喔!用「如果」假设性句型，是怎样!

我表现得还不够让你知道：我、已、经、很、生、气、了?

我学日文30年，受到日语的影响，凡事力求委婉表达，以免直接伤害对方；

凡事尽量肯定对方，以免不必要的争执。

但，我发现，有些人，真的必须直接说，才会明白。而且还不能太文言!

「我们家的事情，你管太多了!」我直接说了。

「没有啊，阿满是关心你耶，大哥你误会阿满了!」她的声音，似乎快哭出来了。

「或许你没那个心，但是你让我有那种感觉!，，，你、管、太、多、了!懂吗?」

我再一次直接了当地说!

「喔，，，。不好意思，阿满知道了!」

阿满似乎懂了，突然像洩了气的皮球。

「我必须忙了，先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我不想再多说了。

「好，你忙，不好意思，，，等等!」阿满似乎还想讲什幺。

「，，，」我等她说话。

「大哥，你后天几点到台湾呢?小孩子一定很想念大哥，想赶快见到大哥吧，我去接大哥好不好?」阿满问道。

「晚、安」我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