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佮性。」我妈说风凉话:「有一天爬到你的头顶,你袂哭抖无目屎喽!」
幺舅说:「经过这次的屈辱,我更加希望伊ㄟ冻飞出去,有能力帮助无辜的人。」
我妈说:「你尚好甭通嗯望遐呢高。伊以后有法度照顾家己,阿弥陀佛啊啦!」
「善哉、善哉!」我打开锁,推开门说:「妈祖婆请回府!」
「麦亵渎神明,」我妈将提袋塞入我手中,「拿去用乎烧!」
我放下书包,再将菜尾倒入锅内,开炉火。我妈又从冰箱取出两包,可以互搭提味的混入,再忙着煎菜脯蛋。我升灶火烧热水,幺舅逕自从桌底找出半瓶绍兴。
没多久,三人都入桌。我妈很难得为自己倒了半杯酒,也帮我倒了些,举杯说:「庆祝恁阿舅,平安脱离魔掌。但愿从今以后,伊赚大钱。咱拢身体健康,一切平安!」
「多谢阿姐!」幺舅一口饮掉半杯不稀奇。
我妈喝了一大口,居然没被呛到,也不用喝汤润喉。
「黑干仔装豆油。」我说:「阿母!妳也会喝酒咧?」
「你可别小看恁阿母ㄟ酒量,丝毫不比阿舅差。以前姐夫……」幺舅突然顿住,应是担心勾起我妈的伤感,转开话题接道:「听卡桑讲,三姐夫有请人帮忙。应该是不够力,并没人来跟我接触。」幺舅的三姐夫是军官,我外婆很不喜欢,叫伊老芋仔。
我妈说:「我嘛想呒,一咧老输竟然有办法,将恁头家做阵弄出来,伊有按怎某?」
「唉!阮头家卡衰,好加在,我有福星。」
幺舅苦笑着揉下我的头,脸颜蒙上一层苦涩的神思,以略带不满的口气说道:「那晚,无代无誌,一阵人荷枪实弹,突然涌入工寮。瞬间,所有的工人,吓到手脚发抖,噤若寒蝉。我自认并未做坏事,想说应该不会哈呢衰小,但心内难免忐忑。惊疑中,看见阮头家双手被铐住,惊恐无比,软脚被两个宪兵拖进来,皮皮剉ㄟ手指朝我指来。我一怔,脑筋还没转过来。宪兵立刻冲上来,不由分说,非常粗鲁将我压在地上,迅速上手铐、押上车,黑巾罩上头。就这样,一剎那,天昏地暗。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什幺事。只晓得,阮头家归身躯皮皮剉,坐在旁边惊佮闪尿,流过来渗湿我ㄟ尻疮。干!不是我爱说,伊实在有够呒懒葩。我小声问,伊搁叫我堵起来。害我杀呒丛,心慌意乱,想说这摆稳死,死得莫名其妙,撸想撸甭甘愿,但又能如何?」他自嘲笑着,端杯仰颈,彷彿要藉酒精麻痺掉一切的无奈。
「那群笑面虎,眼内只有权势,啥米代誌做袂出。你侥倖逃过一劫,天公伯总算还咱们一点公平。」话落,我妈深深吸口气,重重喷出,以求舒解心头的忿忿不平。
没人喜欢遭受不公平的对待,没人愿意被诬陷。偏偏,威权统治,为求巩固权力,极尽所能,歼灭异己。叛乱大帽子重逾千斤,人人惧怕被压,谨言慎行,只能自求多福。幺舅不幸遇上,万幸保得一命,仅剩自认倒楣的余地,多幺可悲的讽刺。我无力扭转乾坤,仅能挽住幺舅的胳臂,十指交扣,希望能为冷凉的心境,注入一丝温暖。
「阿舅!鹰犬作威作福,以后一定有报应。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尚好是按呢,如阿姐所愿。咱拢住逗阵,平平安安,自由自在,我就心满意足。」
幺舅投来满含深意的一瞥,笑了笑,继续讲述:「风声呼呼,车速很快沿路都没停。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来,四周静悄悄。我被人拖下车,查觉气氛很不寻常,有种肃杀的凛然,心情更是七上八下。直到被摆布妥当,头罩取下。我才看见,佮阮头家被关入一间空蕩蕩的房室,两人背对背被绑在椅子上。阿姐!妳一定很怀疑,哪有遐呢好康,还可以坐着。没错!机关藏底椅子间,时钟滴嗒滴嗒吵死人,愈听愈烦,突然敲响ㄟ中青惊。尚夭寿ㄟ是,灯光非常刺目,无日无瞑照射。只要你想閤下眼,随时就有刺耳的声音响起。就这样,他们什幺都不做,也不给吃喝,用这种手段折磨,目的应该要听我们在说什幺。我才知道,原来是多嘴惹了祸,后悔嘛呒路用。处在那样的环境,提心吊胆整整三天,归工坐条条,非常艰苦,连屎尿拢爱剉ㄟ裤底。我佮头家比狗还不如,只能互相打气消磨时间。二人有力讲佮剩一口气,累到不行,连眼睛也不能闭一下,分明要将人逼疯。干!讲来真见笑,偏偏归懒葩火。」
不堪回首的经历,令人气结。幺舅以酒灭火,眼底有抹怨气,郁郁堆积在眉宇,此生恐怕难却除了。只是因为一时好奇嘴痒探听,得知点牛皮讯息,便得遭受莫须有的迫害。尊严被弃于地上践踏还不够,肉体还得忍受消耗精神磨损心志的百般折磨。
「继唐!听到没?咱ㄟ政府,高高在上的当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愿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人。你卡安份咧,麦害恁母我,但是又何奈!」我妈藉机训示。
「呃!」我说:「我惦惦坐着,嘛也中枪。」
幺舅捏下与我交握的手掌,说道:「恁阿母是爱你好,你爱谨记在心。阿舅亲身体验,完全呒白贼。鹰犬手段狼毒,上完冷盘,烧汤接着上桌。第四天早上,进来两人,一言不发,将头家拖出去。放我一人,独对空壁暗心焦。更惨的是,阿舅又饿又渴,累到归身躯软裹裹,眼皮非常沉重,只要稍为閤下,声音马上刺耳,雄雄惊甲险闪赛。我逼不得已,神经必须时时绷紧紧。心里越是不甘愿,更加不想屈服。于是强打精神,不停想着厝内,以及阿姐佮你,来激励自己。无论如何,拢爱撑到最后一口气。好不容易,又经过一天一夜,头家乎人拖进来,身上血迹斑斑,瘫在地上昏昏死死,麦输死狗。我连问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拖出去。那个时候,看到头家那种模样,也不知被人家怎幺刑求,讲我麦剉,绝对是骗人。很快地,我被带入一间刑房,双臂被吊高,归身躯骨头像要散掉。我连要哀都没力,根本看不清楚什幺。迷迷糊糊,听见凄厉哀嚎一声一声传来,非常锥心。害我脚底冒冷气,毛髮耸然,心情真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突然,一根冷冷的东西,将我的下巴凸高。我吓一大跳,努力撑开眼皮,隐隐约约,看见有个煞星,口气冰冷,问我偷偷进去埤尾,总共有几次。我当然照实说,一摆嘛呒。伊不相信,绕来绕去,都是相关问题,我啥米拢甭知。他非常不高兴,恐吓说,我搁死鸭硬嘴盃,不肯老实招出,袂乎我脱层皮,叫天天……」
「可恶!」我听到心惊肉跳,紧张问道:「怹按怎佮你凌迟,阿舅免看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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