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安慰抚摸了受惊的兔子,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证明这句话很管用!这不,她已经乖乖的躺在霄汉的怀裏,红着脸颊不再挣扎了。
帝宫,御花园后的竹林中,两个女子的身影渐渐向竹林中的木亭子走去。左边的一位身着藕荷色大氅,上面暗暗地浮秀了几枝荷花,右边的一位一袭湛蓝轻纱裙,仿佛晶莹的水滴。
“灵韵,我怎麽觉得有些不对劲?”身着藕荷色大氅的女子对着身边的女子说。
“好像是不大对,为什麽石桌的位置好像也变了,我们快去看看!”湛蓝纱裙的女子加快了脚步,朝着木亭走去。
一个满头花白头发身着灰色布衣的老妇人,她只是坐着,一动不动,手向前伸着,但前面却不是一张石桌,而是悬空的,地下是一个地洞,地洞裏面有台阶,这已经不再单单是一个洞了,而是一个地下通道,隐隐可以看见裏面的昏黄的烛光在在闪烁。
她就这样寂静而僵直的坐着,手伸向那根本不存在的棋盘之上,而石桌则正正的挡住了那个地道的入口,于是在远处看,就是这个老妇人的手伸向前面的桌子上。
当那两个女子靠近木亭,看见那个地道的时候,那位钟离祖莹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怎麽会这样!冷姑姑……”她本来是用手试探着摸着那位老妇人的脉搏的,但是当她接触到那已经凉透了的皮肤的时候,她知道这这位老妇人已经离世了。
明明一天之前还在向周帝请命离开蝶池回家养老的冷湘竹就这样在蝶池之外魂归离恨天了。她是瑶蝶年纪最长,学识最广博的师父,负责教瑶蝶读书、棋技。也许十多年前她初入宫门时还满头青丝,只可惜如今岁月不饶人,两鬓已有些许白发,不过面容可亲,丝毫没有严师的架势。她身着灰衣布裙,仿佛就像黑白两子融合的灰白。
她自幼博览群书,对诗书琴画略有研究,不过专长还是棋技。进宫之前她就已经收过几个关门弟子了,后来她应选入宫,一时之间棋坛少了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许多人叹息她的棋法会就此失传。不过他的几个徒弟不负众望,在自己的参悟之下,学有所成。
前段时间,周帝还应诏她几位弟子入宫切磋棋技,她弟子的棋技已和她不相上下了。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少了一位棋坛大将,百家争鸣的棋坛也是能锻造英豪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场切磋之战也并不都是这位元老级的人物稳坐交椅,其中有一个复姓拓跋和一个复姓尉迟的年轻人,二人落子极快仿佛根本不用思考,而且提子也多,出手狠辣的根本不留一点余地。若非他们年少轻狂力求迅速落子,被冷湘竹步步紧逼,最后自掘坟墓甘拜下风。只要他们稍稍思索,回旋三步,冷湘竹必败,这一点这位棋坛老将又怎会不知。如今的“江山”以不再是“冷氏”的了,而是新进的几位后起之秀的了,虽然她依旧能一枝独秀胜过他们,不过已经不是胜券在握了,而是略高一筹,将将取胜。她知道大周境内能出现这等后生,必有贤人在背后指引,这等贤人的棋技早已在她冷湘竹之上,因此冷湘竹才向周帝请命,告老还乡了。她以不再是棋坛的圣贤棋手,该是周帝选拔新的人才来教授公主的时候了!
而另一位身着湛蓝色纱裙的陆灵韵在看到这一幕后却径直朝着地道走了进去,甚至根本就没有在那位老妇人面前停留,因为她早已看出那位老妇人已经离世了,她更知道蝶池裏面也出事了,没準会比这位老妇人的身亡更加严重。
“祖莹,我进去看看,你守在这裏,如果一炷香的时辰我还没出来,就去通知帝上。”撇下这句话,陆灵韵人已经消失在了昏黄的地道之中。
钟离祖莹的眼眶中闪烁着隐隐泪光,但是她却并不带一丝啜泣地应了一声:“好!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挚友,她自会不忘叮嘱,毕竟这一去,生死未蔔,她们也算是十四年的挚交,从当年周帝一举选拔琴棋书画的人才,到她们最终脱颖而出,她们都是当年大周国最叱咤风云的人物,也都是因为这份对自己一技之长的钟爱,让她们对彼此都惺惺相惜,蝶池是她们公主的住所不错,不过也是她们一同切磋成长的家园啊!
地道裏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所有的蜡烛,这种蜡烛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的,只要在有空气的时候才会亮起,若地道裏面两面的门都封起来,很短时间内蜡烛就会自动熄灭,待到一边地道的门开启的时候,有空气流入,这蜡烛便会自燃起来。
此时,蜡烛已经燃烧过半,显然是她们二人刚刚离开蝶池后就有人开启了这条地道。
陆灵韵小心翼翼的在这条地道裏试探着行走,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什麽人或者什麽暗器。地道因为两边通透,“呼呼”的风从两边的通道口灌吹进来,诡秘异常,外加上摇动的烛光闪烁不定,更是让原本就阴森的地道显得更加可怖。
陆灵韵不禁加快了步伐,她想赶紧出去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若是有人这时候突然关闭两边的入口,也许根本连打架过招都不用,她就已经被闷死了。
然而在这一条阴森可怖的地道裏,什麽都没有发生,若不是在入口的亭子裏有一具她老朋友的尸体,并且打开了通向蝶池地道的入口,也许她会真的会觉得什麽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像平常一样。当她走到地道尽头,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一切也都是那麽平静,只不过蝶池裏面的地道口也是开着的。
她擡头望了望那一方方形的天空,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当真正的天空和地面的景色重新映入眼帘时,一切都那麽美好,有流水潺潺的声音,有微风拂面的感觉,有金色刺眼的和煦阳光。
蝶池不大,一眼便可看遍裏面的一切,但四周的围墻却很高,从蝶池裏面看来犹如直入云霄的山峰,挡住了天地之间晦明变幻的奇妙时刻。几枝细细的竹枝在墻的顶端随风飘摆,那也是竹子的顶端。外围墻上没有门,窗,从帝宫裏向外看去,那高高的墻壁就是宫中的围墻,出了这墻就是宫外了。围墻裏面便是深潭,潭裏的水四季流淌,即使冬日裏整个帝宫的水都结上厚厚的冰,这裏依旧被流水环绕。
这自然是武元熙精心策划的成果,这裏的水都是周帝秘密从全国抽调的能工巧匠,一寸一寸建造的输水管道。一年四季源源不断的将潭中的水抽换,保持潭内水质的洁凈,冬日裏再将抽调的冰冷刺骨的泉水掺上少许温泉水,保持水流通畅。
潭中央有一块小洲,三座两层高的竹楼封住岛的三面,中间是个小花园,春日裏招蜂引蝶,好不热闹;夏日裏藏几只扰人的知了,通知一下夏季的到来;秋日裏飘几片枯黄了的落叶,为这原本就有些冷清的蝶池裏增上几分悲凉;冬日裏满园肃杀,毫无生气,不过当雪花纷飞的时候,也不失为一个赏景的好地方。细密的薄雾笼罩着蝶池,有如梦境中的天宫一般,云雾缭绕。
出了花园再向前走是座小桥,小桥略显质朴,不过仍旧透着皇家固有的庄重肃穆,完全没有山野间小桥流水的野趣。桥前立着写有“蝶池”的石碑,光滑的大理石刻着两个刚劲有力的金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不过在远处看来这样的白底金字,就是像镜子一般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很难看清上面写了些什麽。
过了桥便是一座四角亭,精致小巧,做工精湛,亭角微微向上翘起,仿佛四只翘首远望的鸟儿在企盼着什麽。庭前的台阶笔直地通向黑蓝色的深潭裏。
而此时,这裏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而陆灵韵就站在桥前的石碑旁边,她刚刚从这石碑下的地道裏小心谨慎的走出来。但是,此刻看见这麽温暖安详的景致又很难让她感觉到危险和不安。
她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默默告诉自己,也许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可以就此掉以轻心。
她径直朝着平时自己住的一侧竹楼走去,因为早上她和钟离祖莹离开的时候,苗落雪正在给受伤仙儿和婉儿医治。虽然她们也许并没有什麽生还的希望,但是作为“医圣”的苗落雪,还是想再尽力一试,也许也就是因为这种永不放弃的精神才使得她成为一代“医圣”。
“落雪,你在吗?”走进竹楼的陆灵韵试探性的问道。
宁静,死一样的宁静。没有任何声音。
这时她已经明确的知道,这裏一定出事了,于是她加紧了脚步来到竹楼上面,踹开了离开时苗落雪医治的房间。
屋子裏的情况并不可怕,也并不狼狈,只不过一个身着细麻布衣的女子倒在了地上,她的背上被刺了一剑,血从白色的衣服上流出,渗出了一小片刺眼的红色,但却并不很多。
“落雪!”陆灵韵呼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回应她的话,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发生了什麽,希望她自己也是救死扶伤起死回生的奇迹!
她又看自己左边床榻上躺着的两个“病人”,“仙儿、婉儿你们怎麽样?”她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床上躺着的两个人的鼻息、脉搏和体温,什麽都没有了,身体已经凉透,与外面僵直坐着的老妇人一样了!
这两个与她们亲若姐妹的宫中侍从,一位是宫中的上侍宫娥公主的贴身丫鬟婉儿,另一位是宫中的侍卫女官——司徒上卿司徒仙,一位侍奉公主的衣食起居,另一位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而如今这两位忠心的仆人也伴随着她们公主的消失命丧黄泉,用她们自己的生命维护了公主的平安!
当她径直向前蹲到地上去试探苗落雪的鼻息的时候,她似乎触摸到了一丝温热,但是还没等到她开口唤出“落雪”,一阵刺骨的凉意便穿透了她的身体,随即便是火烧一样的灼痛感,当她发觉这刺骨的疼痛来自自己胸腔的时候,她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的血和一段带着自己血渍的剑尖,被鲜血染红的剑尖已经很难分辨出颜色,但是她似乎看到了血红之下剑身裏透出的那抹残酷的黑色。鲜红色的血液染在自己湛蓝色的衣服上,仿佛鲜红的丹墨落入了湛蓝色的水中,很快四散开来。
陆灵韵甚至都没有看见这是柄什麽样的剑,使剑的是个什麽样的人,她就已经被剑刺穿了。她想回头去看,但是疼痛已经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有血水灌入自己的口腔,她只是微微擡起头都觉得自己要被自己灌入口腔的血水呛死了,更不用说回头去看那刺剑的人了。她的身体渐渐开始抽搐,她开始渐渐分不清眼前的景物,甚至也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感觉了,是眩晕,是刺痛,是寒冷,是炙热,是……她就在这混沌之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也失去了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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