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分明都夸我聪明的……』父亲说的话让他听得心里沮丧,黎久歌垂下了头,疑惑地闷闷低喃出声。
『那些话,只是安慰你的。』黎仲容淡漠的瞳眸自黎久歌身上移开,漫不经心地说道,未曾注意黎久歌倏然一暗的神情。
『可是……先生说,爹是朝中的大将军,儿子都能上国子学的……』黎久歌嗫嗫嚅嚅,不死心。
他早问了先生好多国子学的事,知道那里是通往朝堂的一个重要关卡,他看着哥哥们日日意气风发地自那国子学回来,既欣且羡。
在府里与先生学习时,他总是格外认真,先生也常夸他聪明、上进。每每在课堂散了、其他兄弟们都各自离去之时,单独同他说:若他继续努力、入了那国子学,再通过科举,便能入朝为官,毋须依赖父亲的恩荫。
这番话上了黎久歌彼时尚幼的心。每回被兄弟们讪笑、欺凌,他便咬着牙,忍着气一个人窝在房里读书;每回深夜里觉得孤单了、一个人独住的屋轩空旷得让他害怕了,他也拿起书,拼命地念。
等他都比哥哥们厉害、入朝做了官后,就没有人可以因为他没了娘,就欺侮他了。
可是……为什幺爹却这样说?黎久歌立在桌前,仰高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怔怔望着黎仲容,等着他的答案。
黎仲容察觉黎久歌茫然的眸光,漠漠别开了眼,微微重了语气,『将军的儿子当然都能念,可是,我可不要一个资质差的儿子去那儿丢我的脸。』
黎久歌登时一愣,不敢置信。
他……丢爹的脸幺?他已经那幺认真、努力地念书了,爹分明连自己写给先生批阅的功课一回都没看过,也没到课堂上来瞧过自己认真听先生讲课的模样,也没瞧过自己每晚都在屋轩内,几乎要将头都埋进书堆里了……
这样的自己,丢爹的脸幺?
『爹骗人!』黎久歌鼻头微微酸了起来,咬牙低吼,『我明明已经……还是像哥哥们说的那样,是因为我没有娘、因为我的娘是个大家都瞧不起的婢女,是爹的耻辱──所以爹讨厌我、看不起我?』
黎仲容眉梢一触,面容倏地绷冷,然一双漠眸深敛得更让黎久歌瞧不清。须臾,他嗓音僵寒,冷漠地道,『……你心知肚明,这是最好。』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然黎久歌愣愣站在父亲的书斋里,心里彷彿被雨淋得一身湿漉想哭。
他呆站了须臾,直到耳侧又听见黎仲容那道沉冷的嗓音:
『先生说的话,你就别当真了。安心习剑去吧。』
当晚,没有任何家僕帮忙黎久歌,他随意抓了几件衣物,权作行囊,夜中独自离府,一别五年之久。
那些他认真读了数年的好几卷书册,全数被留在柜上、案上,他一本也未曾带走。
往事如潮,扑涌上黎久歌心头,恣肆淹过。他立在阶下,与黎仲容之间的半晌沉默彷彿被拉得迢遥,宛如年岁之绵长。
「我应当说过很多回,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唯一的亲人,除了此处,你哪儿也不能去。」黎仲容立在檐下灯影洒落处,灯影黄暖,他的嗓音却严寒得宛若冬日飞霜。
「哈──」黎久歌讽然一笑,彷彿听见荒谬之言,「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幺?」
「我今日来此,不是欲与你讨论这些。」黎仲容不耐地阻断黎久歌的话语,话头一转,横硬得不容许人忽视,「回答我,你与向静妍相识?」
「相识又如何?你跟黎季尧一般,见不得幺?」黎久歌瞳眸里写满冷讪。
「你与她熟稔?」黎仲容不理会他话语里的挑衅,兀自追问。
然黎久歌不禁心生狐疑,不解为何黎仲容要对此如斯执着,他微微凝了眸,言语之间迴避着,「你问这做什幺?」
「回答我。」黎仲容语气宛如不容违逆的命令。
「你见她了?」黎久歌从黎仲容的言行之中,不禁做此揣想。
黎仲容见黎久歌迴避着自己的问题,有几分恼怒,原站得凛然的身子,缓缓步下屋轩之阶,远了廊灯,光线更薄弱,幽微之间,他睨着几乎与自己齐高的黎久歌,绕过了他身侧,错身间,口吻忽地放得慵懒,「看来你必是与她相熟了,否则她何必替你求情?」
「──你说什幺?!」黎久歌听清,未分青红皂白心里便是一恼,一把揪住黎仲容的上臂,几乎是咬着牙狠声道,「那女人说了什幺?!」
她向黎仲容求情?向静妍那日究竟听见了些什幺?她又自作什幺聪明,替自己说话?她凭什幺?!
「不管你与她关係如何,从今以后,不准再与她接触。」黎仲容微微抬声,朗朗在黎久歌耳边令道,随即,抬手扯去黎久歌拉在他臂上的手腕,逕自走离,那一身深沉凛然的身影,逐渐没入后院那一片广袤的幽暗之中,再教人看不清。
屋轩外,方才一度嗓音错落的空间复归一瞬宁静,徒剩那廊檐下的孤灯,在孤寂的夜色之中兀自漫开一片薄黄。
「向静妍──」蓦地,黎久歌冷冷哼出这个名,鼻息沉吐间,有着隐隐怒意。
黎久歌背后,是一片庞然无际的黑夜,又黑、又沉,如他深不见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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