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烟此话口吻寻常,宛如徐徐述说着什幺日常闲事一般,让向延恩心下讶然,他面上明显欣然之色,深深一笑,「烟儿,妳真是爹的骄傲。」
「爹突然说这些做什幺呢。」向云烟让向延恩夸得突然,不禁赧然。
「对了,烟儿,妳那日,为何惹得黎将军不快了?」朝堂话题告了段落,向延恩不禁问起搁在心上几日的疑问,「爹听妳提及了黎将军的儿子,怎幺妳识得?」
听见向延恩提起此事,向云烟不觉有些暗淡了眸色,方才娇娴谈笑的面容微微绷了起来,浮上一抹歉然、更有几分不知名的情绪,「那日,是烟儿不好,冒昧擅自插嘴了黎大人家务事,惹恼了黎大人,必是给爹丢脸了……」
「丢不丢脸,爹怎会同妳计较这事,」向延恩宽慰道,与黎仲容向来并非有多深厚交情、更遑论两人如今立场、关係,只怕连相敬的同僚都称不上了,在他面前若是真丢了脸面,向延恩也不大介意,他关切的是那日向云烟令他讶异的言行,「烟儿向来进退有礼知分寸,那日这般说话,必是有原因的?」
「女儿实是为黎将军之子觉得不平,方一时有那番冲动的话,但无论如何,终究是烟儿对黎大人唐突了。」向云烟敛了眸,在父亲面前提起那日自己举止,她不免有几分不自在,「不瞒爹说……女儿与黎将军第九子黎君胤,实是相识,虽仅是数面浅薄之缘……」
向云烟发觉,要在父亲面前提起黎君胤,自己竟有些紧张,她努力地以稀鬆平常的口吻回应,深怕提及黎君胤时,没有自觉地在话里藏了什幺情愫,让爹听出;又怕过于刻意,反使自己听来不自然。
「黎君胤?」向延恩疑惑地唸着此名,思索着黎仲容在朝中的数位子嗣,并无此人,既非朝官、必不会出席朝宴,「那烟儿又是如何与此人相识?」
「黎君胤此人,是芳菲兄长的好友,在芳菲生辰那日第一回照面……」向云烟字里行间有些谨慎仔细,「上回不是同爹说过,芳菲邀女儿至市井戏楼观戏?其实……那日戏散时,人群挨挤,女儿差些让剪绺给扒了财物,是黎公子恰巧在场,先揪了那剪绺,女儿方躲过一回失财之灾……」
前往戏楼观戏之事,事后向云烟曾同向延恩说起,向延恩当时未多说什幺,然而向云烟担怕父亲忧心,便未一併告知剪绺一事,除了怕父亲担心,或许当下亦有几分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及黎君胤。
「有这事?!」向延恩虽是微微一讶,然而早事过境迁,他也不欲叨唸什幺,只是静静地继续听向云烟娓娓说着。
「那日春宴,女儿为寻那只失落的琉璃蝶饰,只身在黎府里搜找,却不谙府里方向,无意间……听得了黎公子与崇班大人的对话……原来,黎公子在黎府之内因为生母身分卑微、又因幼时母亲便不在身边,故一直不受黎将军待见,但我瞧黎公子模样,应是有能力的,又因黎公子先有恩于我,是以心里替他有些不平了……」因未曾这般直接与他人提及黎君胤,向云烟此时说得有几分支吾不顺,她刻意不提密笺一事,怕让爹生了不好的印象。
正是密笺一事,让她想了许多,他虽不知黎君胤为何要冒自己之名密谏政事堂,然而他既能觑破那榷务案中之弊,必然是有几分真知灼见的。无意间窥听得黎君胤与黎季尧那些话、黎君胤那自嘲深浓的口吻,让她抑不住心里的不捨、想起他让黎季尧刻薄的言语伤害的模样,她便心疼。
「黎将军府邸里,竟有这些事……」听向云烟描述,向延恩不禁对黎君胤有几分好奇,若真如女儿所述,是有才有能之人,或许以自己职权能向圣上荐之,为朝廷揽罗才士。不过转念一思,他与黎仲容扞格之处已多,荐举黎仲容不待见之子,只怕更引来黎仲容不满,更深化两人对立之势,向延恩顾及此,遂罢了念头,「即便那黎君胤有恩于妳,再寻它法偿报便是,此事毕竟是黎将军私家之务,烟儿往后便别插手了吧?」
向延恩难得有过劝退向云烟之举。而向云烟也知自己那日一时莽撞,无谓干涉了,早有反省,「女儿那日自知说错了话,早有反省,爹放心吧。」
那日晚膳,收毕于向云烟温浅的笑容之中。有了女儿的贴心、宽慰与支持,当晚,向延恩的心口无比暖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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