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烟噗哧一笑,轻声调侃,「拾翠你这话岂不是不给六王府的侍从们面子、不信他们了?」
「小、小姐,拾翠才没那个意思的!」拾翠赶紧反驳,偷偷觑了一旁正跨坐上车前横椅板的小厮,深怕惹得六王府底里的人不高兴了。
「今日没能陪爹用晚膳,妳们得替我好好伺候着,晚膳后爹若留在书房内处理公事,记得沖上一壶温茶,可知道了?」向云烟柔声叮咛着。
「都记着了,小姐别担心,快些出发吧。」挽红绽出娇俏的笑容,催着向云烟。
向云烟瞧前方驾车的小厮已然坐妥,便朝车外两人柔柔点了点头,挽红放下了车帘,方朗声请车伕起行。向云烟端坐在车厢内,却在车帘掩落车外景色的剎那,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无意间自挽红口中听得张溶溶之名,心里彷彿被谁突然打翻了一瓢汤水,烫在心上,细细密密地刺着。
黎久歌吻了张溶溶那一幕,彷彿黥刺一般,被用力地刻烙在她脑海里,一思及,便伴随着疼痛。于是她这几日总抓着拾翠与挽红说话,生怕自己猝不及防地便想起。
可越想逃避,越像是命运的狭路相逢般,总让自己在一时恍惚间便在记忆里撞见,宛如无预警袭来的凌迟。
有时,她试图安慰自己,那必定是黎久歌骗她的,因为自己那日咄咄的言语,侵踏入了他在心里隔起的疆域,让她不安;可不刻后,她又觉得愚蠢了,彷彿自己在吐织一个茧,要把自己密密地包裹于伤害之外。
黎久歌分明是那样地厌恶女人,却吻了张溶溶……这不已是不辩自明的事实吗?以自作多情来逃避痛苦,自己是多幺地不堪与可笑。她在心里凉凉自嘲。
可至少,他已打开了心房、愿意去爱上另一名女子,张芳菲心里亦对黎君胤有同样的心思,这一世,他已不会如孟婆所说的,永生孤寂了。自己应该要替他开心的不是幺?最初,自己不就是捨不得他这一生的孤寂,才决心保留了记忆,以这一生来偿还自己上辈子所亏欠他的情感?
他既摆脱了此生孤寂的宿命,无论对象是谁,自己都应该替他高兴、替他宽慰的,不是?
他既心有所属,自己若再纠缠,只会让他更困扰、更心烦,更遑论若是无意间介入了他与芳菲的感情,自己反而更罪无可赦了。她要他幸福、要他快乐,哪怕他心里的那人不是自己。
只要他幸福,自己就合该安心了。向云烟这样告诉着自己,心里那不堪的伤痛好似因此被这个念头温柔地抚平了几分,只有他过得好,自己才能释然。
心里还有一些难受,但是,过些时日,便会好转的吧?她如此相信。
向云烟浅浅地扯出一抹笑,彷彿一种宣誓、一种对自己的承诺,无人瞧见,只有车窗外颠簸的夕昏之色温柔地映入她的眼眸,彷彿微弱的鼓舞。
半晌,车驾那规律的晃动逐渐缓下,小厮恭敬的声音缓缓传来:
「──贵妃娘娘宫殿已至,恭请小姐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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