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点头,抹了把汗:「所以只有师父和蚕姊姊去接待?」
「是呀,怎幺了?」听他阴阳怪气地问,姬显这才抬头,「你也想见吗?」
静了半晌,齐言轻轻嗯了声。
这让姬显不由得浅笑,「我帮你去问问,还有没有活儿能让你做。」
好一会儿的时间过去,外头雪停了,云散了些,已到日暮时分。
姬显看宴客的菜餚準备得差不多,便不容拒绝地将齐言赶了出去,好让他能到前院跟小丹他们玩。这幺做是有些迫不得已的味道在,谁叫齐言太懂事,姬显则希望孩子们的童年都能快快乐乐地过。
结果她拎着木盒,推开门,却见那小少年坐在石阶上。
齐言闻声转过头,不等姬显开口,抢先问道:「蚕姊姊今年十六了?」
姬显走到他旁边,过了许久都没有答话。
这间宅院坐落在群山深处,若非主人通晓天文,可真得寒尽不知年了。思及此,姬显忍不住苦笑出声,她反问:知道了来来去去的日子,又有什幺意义?
「岁月不饶人呀……」姬显感慨着,没有正面回应,「今儿是徐成帝和狩二十五年,离徐高祖常歌年间,过了四十余载吧?」
这幺说来,大徐结束诸侯拥兵为王的局面,倒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往事。
齐言直勾勾地盯着她,「显姊姊,你想念在南方的家了?」孩子们都知道,姬显出生于水乡泽国的江南,她每天就寝前讲的一则故事,都将小桥流水叙述的历历如绘。
「不。」她却摇头,无奈地笑着摸了摸齐言的头。因为战火离开家乡时,姬显尚年幼,如今对故土甚至故国,并没有那幺深刻的执念,「对我来说,馥城、怀白山才是我的家。」
姬显将木盒递给了他,「这是今天的点心,帮我送给先生,到时你也可以拿一份走。」她微微掀开了盖子,里头装了三碗乳白的酪,是稍早几个孩子向牧人家换来的奶製成的。
齐言拎稳后,二话不说地起身,直直朝后院走去。
前院跟后院间,隔了小座竹林,两处唯一的通道,便是如今结了霜的台阶。
这让姬显忍不住叮咛:「别走的那幺急,小心脚下呀!」
难得的毛躁,不是没有原因。齐言怕酪坏掉,怕到先生手上时已经不新鲜了。谁叫他跟这里所有的孩子一样,是孤儿;也跟这里的所有孩子一样,由衷敬爱着被尊称为先生的那位老人。
对齐言来说,父母只是生他,重要性远远不及养他育他的先生。
他最后小跑了几步,明明都已经看见最后一扇木门了,脚却一滑。
从几近半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自然不可能无事。齐言下意识地将木盒护在胸前,闭上眼——可他没有头破血流,反倒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
「睁眼。」这嗓音很好认,就像冰天雪地里的山川。
齐言听了话,却忍不住颤抖身子。他眨了眨泛出水光的眼,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低的只看得见一袭白衣。
救了他的人,是姬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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