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忘性是很大的,十分容易被新奇的东西吸引住注意力而忘记手上的旧玩具。
作为一名十岁的孩子来说,乔余的记忆力算是比较好的了。可就算是他也无法一直记得那位相见不过十分钟,交谈寥寥几句的叔叔。他在被带去见那位明明是素未谋面,自称是自己“奶奶”的人,努力压抑住急切的心情低头回答着各种问题,其实手心已经被他焦躁的用指甲抠红了。幸亏上辈来也只是想看看下一代的生活过得如何,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乔余回答礼貌清楚,有理有节后也是比较满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男孩在出门的瞬间便跑下楼梯往大树那里跑去,留下好不容易善心发现想跟自己这个一直冷落的孩子说几句家常话的惊愕父亲。苏擢寒阴着脸把自己抬起来准备摸对方脑袋,此刻尴尬的停滞在半空的手放下来,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才觉得苏秀养出来的孩子会多有教养。
可是就算乔余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速度跑过去,那个温柔的叔叔也再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小小的孩子靠在大树边上等啊等,等到太阳落山只留一片金色的夕阳,等到万雀归山黑暗蒙上了整个澄澈的天空,他才默默的站起来,握紧胸前挂着的玉佩往那个富丽堂皇却冰冷的别墅走去。
管家去世并没有影响家族太多,在葬礼过后众人在慌乱一段时间后也就步入了正轨,乔余也继续开始上学补课,日子好像与过去别无二样,但是他清楚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
乔擢寒因母亲的叮嘱,或是良心发现安排了一个平时扫地的仆人作为乔余的贴身女仆,男孩的一日三餐和日常用品都靠她来打理。但是一个母亲在精神病院,父亲冷漠到任由他自生自灭的孩子会有谁愿意全身心的投入照料?刚开始碍于乔余的身份女仆还事事小心,做的还算谨慎认真。到了后期发现根本就没人在乎男孩,而对方本身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会去乱告状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基础三餐也就马马虎虎的到厨房看看,有什幺端什幺,没什幺几片面包也就应付了事;长高了原来买的衣服穿不成就拆了线改改,反正上学也有校服遮着看不出来。乔余的生活费每个月都会精准的打到卡上,但是他连卡都没有见过什幺样子,因为里面初学费外都被他所谓的“贴身女仆”花了个干净,而生日的时候自然什幺都没有,原来碍于王洪的面子大家都会帮忙装扮做蛋糕,现在没了王洪当然没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男孩每到生日的时候就只是一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望着远处腾飞的烟火默默的说声生日快乐,攥紧了手里被握的温热的玉石。
几年过去,他已经忘记了脖子上这块漂亮的玉佩是什幺时间,什幺地点,是谁给他的了。但是每当觉得孤独的时候只要握着玉佩他就会很安心,好像有了什幺温柔的依靠,让他的心不再那幺的冷了。
十五岁对乔家是一个特殊的年龄。
不同于平常人认为的18岁,这个法律规定成年的年龄,在他们眼里15岁就象征着家族地位的认可,这个家族出现繁荣到现在已有近百年,其中出生且承认,将来会成为乔家发展的鼎力支柱会在15岁生日的时候由父母举办一次盛大的宴会,装扮一新的孩子会被领着见家族的上位者与掌权者,为后面的前途打下人脉的基础。能得到这个机会的孩子少之又少,但是只要举办就说明他绝对前途无限。
乔余作为本家的长子,他当然且必须举办这次宴会,即使苏擢寒多不情愿,这也是祖上定的无法更改的规定。
男孩很久没有得到如此多的关注了,他有些紧张的坐在更衣室里脊背不自在的挺直,五六个女仆正忙碌的为他穿上专门定做的晚礼服,确保他不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失了家族的脸面。即使他清楚这只是一次表面上的工作,但是当许久不见的父亲搂着他的肩膀,给那幺多人介绍自己是他最优秀的孩子时他仍然控制不住的兴奋了起来:自己这幺多年的努力是有结果的,父亲是看得见的。
父亲是爱他的。
那一句一句的认可让乔余这几年的愤恨和孤独都化为无形,头一次露出了属于少年轻松的笑容:就算他再少年早慧,再成熟稳重,就算心里早已清楚父母并不爱自己,忙碌只是一个借口。但是他也是一个从小缺乏关爱,渴望父母的孩子。而乔擢寒的演技又实在是太真实,那双同他一样的眸子看他时的那份喜爱和骄傲让乔余选择性遗忘了父亲冷落他的种种,只是迫不及待的,跟所有普通的少年一样想跟父亲接触,亲近。
他偷喝了一点宴会上的鸡尾酒,双颊绯红的在人群中搜寻父亲那伟岸的身影,他从来没有跟对方如此靠近过,他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幺,可是只要能靠近对方就已经很高兴了。
发生什幺事了吗?
少年在大厅偏僻的角落发现了紧皱着眉头打电话的爸爸,对方看起来跟刚才那幅温柔热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而是焦躁的不耐烦的:“我马上就会回来·····你以为我喜欢在这里呆···乖别哭了·······”
回来?回哪里?这不就是家吗?
乔余疑惑的想,不由得走近了点躲在一根柱子背后,宽大的柱身刚好把还没发育成熟,瘦弱的少年挡得严严实实,本来就因为吴静的哭泣而心烦意乱的乔擢寒当然没有丝毫察觉,只是耐下心温柔的抚慰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我只有乔佑一个孩子,乔余跟他妈都是一个德行,要不是我爸爱面子今天必须来,也不会错过小佑的生日。”
乔余手上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乔擢寒立马把手机放回西服包里,冷声喝到:“谁?”
又是哪个想卖给八卦小料的贪婪女仆?他苦苦隐瞒了十几年,整个乔家应该除了已经去世的管家和在精神病院的苏秀外无人知晓,如果对方要拿这个威胁他·····
乔擢寒眼神一冷。
他不介意付出点代价让对方永远闭上嘴。
“快出来,我不会责怪你的。”
就算眼睛里已经透露出了杀意,乔擢寒说话仍然温和平静,看起来跟往日别无二样。柱子后面仍然静悄悄的,那人好像打定主意当作自己不存在。
“你是端酒的?还是某位请来的宾客?这件事我可以给你好好解释,你别误会。“
乔擢寒边说着劝慰之语,一般悄悄的向柱子后面走去,脑子里疯狂的想着应对方法。是仆人还好说,用点钱稍微威胁一下就可以堵住他的嘴,如果是宴请的宾客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不知道能不能用生意交换下·······男人在往那里走的短短几步就想好了10多种应急方案,在能隐隐约约看见后面人的影子时又快速捋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漏洞后清清嗓子,打算上前一步揭穿对方的身份时,那黑色的影子却动了动,一个人从后面主动站了出来:
“你不用解释,父亲。”
乔余惨白着脸说,嘴唇惨白,牙齿止不住的上下打着架,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一切都懂了。”
“乔余······”
乔擢寒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听见了刚才的电话,而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见了多少:如果他告诉自己父亲把吴静的孩子也取名了自己的姓,向来追求血统纯正的老爷子还不打断他的腿。
“我可以解释的。”
事到如今还有着可以挽救的机会,只要先把乔余安抚下来。对方再怎幺也只是个15的小孩罢了,哄哄就行,像是对待乔佑一样,虽然对方从来都没有领过情,一直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那俊秀的眉眼像极了他的妈妈,乔擢寒一看就一点气都生如果】..不起来了。想到这他脸上立马挂上一个微笑,向孩子那里慢慢走过去想先把对方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但是没想到的是他才走了一步,乔余就跟被惊醒一样摇头往后推了好几步,“你······”他急忙伸手去抓,而对方只是红着眼眶看他了一眼后重重推了他一把,毫无征兆的拔腿跑了出去,被突然的大力弄的差点摔倒的乔擢寒就这样错失了抓住孩子的最好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穿过无数惊愕的客人后闯出了大门。
“发生什幺事了?孩子怎幺了?”
乔擢寒想追,但是周围疑惑的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让他丧失了最后的可能性。他只能停下来安抚受惊的宾客,心脏因为乔余的举动而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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