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燕军果然攻城,我自然下令死守,燕军十万人,我军八万,凭借修葺一新的战略工事,支撑月余完全无碍。我却接连向单于告急,我是龙城守将,满城卫士尽皆归我麾下,这等身份,怎能不善加利用?
果然单于接连派出特使,我立在城头,看着一个个黑衣骑兵没入黑暗,似乎看到了李遥无可奈何的苦笑。
当第九个使者出城之后,我终于再次看到天地之间扬起滚滚黄沙。
李遥的部队是一支利箭,拉开了弓,便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看着那只利箭撕开围城的燕军,扬起一片血红。到红霞漫天时,城外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燕国士兵了。沾了血的草,如燕国的曼陀罗,凄艳万分。
我下了城楼,亲自去迎他。他仍是那般孤傲,冰冷的唇紧紧抿着。我冷笑,不知待会面见单于时,他是否仍能如此。
与李遥一同入了宫,缭绕室内的仍是那股呛人的药香,让人心闷欲呕。看了一眼那静静垂着的幔帐,默默垂下眼,只用眼角余光扫一眼身侧的李遥。战场上肃杀的眸光已经收敛起来,却仍称不上温和,我不禁想到那纵横草原的猎豹。幔帐内的人似乎动了动,伶俐的内侍忙忙扶住,一个朦胧的影子艰难的投在薄薄的青色布料上。
单于似乎病得很重,短短几句也是断断续续,但他却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询问战况,末了还将李遥召进幔帐,声音很低,我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知道李遥离开时漠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我有些困惑,看着他走出殿外,烛火流动间,素来只被杀气充斥的眼角闪过一颗暧昧的晶莹。
幔帐内的人动了动,我过去,单于看着我,眼中完全找不出病重之人的混浊,但他确实是病入膏肓了。"待局势稳定后,本单于必将李遥调出城,镇守边关。"他抓着我的手,力道大得不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你听着,我今日说的话,你得一一记牢,不可泄漏!李遥是司徒错的儿子,司徒错,毕竟是燕国人,那李遥骨子里也是燕国的血。待本单于死后,呼颉继任,若能驾驭李遥,自然什么都好。若不能,杀!万不能留他!"
我忽然明白,方才单于究竟对李遥说些了什么。李遥这人,只有用感情才能笼络住他。殿内很暖,我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这濒临死亡的老人,比草原上的饿狼更可怕,其实,我又何尝不是饿狼?
我以血起誓,单于像是放心了,慢慢放开我的手。走出殿外,侍卫要给我牵马,我看了看他腰间明晃晃的刀,夺了缰绳,自行跨上了马。我不知道,身边有哪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天已经黑了下来,战火过后的龙城,冷得像鬼城。忽然听到了马蹄踏在石头上的声音,除了我,还有谁?顺着声音追去,竟是李遥。我与他并辔而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若非必要,我们一向没有什么交往。但今天晚上,我却主动和他攀谈起来。他说话极短,有点像腰间的佩剑,刚强冰冷。到后来,却也有些暖意了。单于说他是燕人,我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燕人的影子,燕人在我眼中向来是柔弱的。
"你和燕军交战数次,那燕人将领比你如何?"
这话多少带了一点试探的意味,他应该也听了出来,却只轻轻扫了我一眼,剑眉一扬,"若说这世上有谁能让我视为对手,就该是他了。"
我有些怔了,为他眉宇间的豪气。
"待局势稳定后,我自请镇守边关。"
我没有说话,彼此都是聪明人,不需再说什么。
李遥望了望布满星子的天空,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竟然绽出一丝笑意,暖暖的,像初春融化的海子,"有些对手,是该纠缠一生的。"
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李遥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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