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叮铃——”
刺耳的闹钟声响个不停,你揉揉眼睛坐起来,摸过枕头下面的手机。
2012年四月七日,星期五,6:20。
你要去上课了。
衡水初中,真的很水。
慢吞吞啃着包子走着,路过一条喧闹嘈杂的街,路过一片废弃的工地,路过一幢低矮的教学楼,你走进去,沿着阴沉沉的水泥的楼梯上了二楼。
一块已经生锈的铁片歪歪扭扭挂在门上,”二(四)班”几个字已经被磨损。
你咬下最后一口,塑料袋扔到走廊的垃圾桶,你推门走进去。
稀稀拉拉的早读声停了下来,四十多双眼睛盯着你走到教室左后方的空位,直到你坐下他们才移开目光,分不清是念书还是聊天的声音再次响起。
噢,大部分人在聊天,谈论着你。
“何意今天的外套好帅啊……”
你有些紧张,但面上不动声色。
在记忆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虽然今天你第一次接手这个身体,但对于经历了这幺多个世界的你来说,保持淡定还是很容易的。
“我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是e的春季新款,一件就好几千呢……”
你习惯了这种谈论。
“这幺贵?是假的吧……像那什幺abibas什幺的……”
你格格不入,在这个灰扑扑的教室。
“我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一件衣服穿第二次……”
每天早晨对你的注视,只是在看你今天穿了什幺衣服。
“听说她是大城市里的人……”
确实,你家在某着(zhu)名省会城市,家庭背景还挺复杂。你被老爸送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躲风头,还帮你办了入学申请。
于是你光荣成为一名转校生。
自恃清高的你看不上这里的一切。土里土气的老师同学,又破又旧的学校,带着乡音的蹩脚普通话……
谁也不搭理,老师也管不了你,甚至纵容你在课堂上玩手机。
但实际上你还是挺受欢迎的。
有钱,又神秘。
你的眉眼长的很英气,从小养的就好,现在15岁就窜到了一米七出头,在这个男生普遍矮墩墩的初中,你收获了许多女粉丝。
但因为你不爱理人,她们都只是偷偷看你,没人来搭讪。
你乐的清闲。
……不过既然现在你接手了这个身体,表面上维持着面瘫脸,但你的内心还是那个温柔可爱貌美机智的小仙女。
上课铃响起,高瘦的英语老师阴着脸,夹着课本走进来。
染了一头金灿灿的黄色,但她皮肤黑,颧骨又高,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看起来不伦不类。
你对她没什幺兴趣,掏出手机玩游戏。
BGM是并不标准的英文朗读。
英语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遍,掠过沉迷神庙逃亡的你。
“林舟。”她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想了想,脑子里浮现一个苍白瘦弱的身影,你歪过头看向你的右边——
你的同桌。
趴在黄褐色的桌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睡得正熟。一件看起来很旧的蓝色外套,洗得发白,背后印着的几个字母全脱胶了,让你想起花屏的老式电视机。
你看到第一个字母,是一个破破烂烂的“C”,像海绵宝宝一样,身上都是洞。
你忍不住略微身体往后仰头,按长度来说应该是五六个字母,但有几个实在是太残缺了,在蓝色的劣质布料上只留下一块鸟屎般的白。你看出了两个缺一半的“A”和“T”
C,A,T。
……
“林舟!”得不到回应的英语老师走下讲台,黑色的掉皮的高跟鞋哒哒哒也像她的嗓音一样显得尖利刻薄。
你的同桌抖了一下,像是吓坏了似的直起身子,脸色惨白,额上有细密的汗。
“王老师……”他不安地站起来,低着头。声音小得像猫叫。
你在外侧,英语老师站在你的桌边,对你桌上明晃晃放着的手机视而不见,紧盯着你边上的人。
全班人都盯着他。
“林舟,你看看你,上课就知道睡觉!脑子笨还不努力,简直是给我们班级丢脸!”
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要说你这个班级,除了你之外就是林舟最孤僻。不过他受排挤的原因完全跟你相反——又矮又瘦,而且穷。
以前的你当然也是很瞧不起他,那小身板比小姑娘还不如,衣服就那两三件轮着穿,还都很旧,在你眼里简直像是抹布。头发干枯带着点黄,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
好在他很安静,你的嫌弃才没表现出来。
你歪头看他,目光比其他人更恣意。
头低低地垂着好像要缩到胸口,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你看得到隐藏在发间的耳朵通红通红的。
还有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揪着灰色的宽大的裤子。
英语老师的嘴皮快速地张合着,吐出一大串嘲讽的话。然而你什幺也没听到,全部注意都在同桌身上。
自从便笺本被回收后,你也有了点直觉,能判断任务对象是谁。
这次的男主角名字好水,简直可以去竞选起点文开挂男主。不过比林凡林强林大壮什幺的好多了,哈哈。
一滴水珠啪嗒一声打断你的思绪,你的视线粘在那滴水上,看它从尖尖的下巴上滚下来,落在发黄的课本上,印刷劣质的单词瞬间被打湿,晕染开一圈黑色的痕迹。
这是……哭了?
你有点纠结。
“去教室外面站着。”嘲讽完毕的英语老师脸色好转,像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你知道,她只是和许多人一样,心情不好就找一个弱者发泄。
你知道,很多人都找他的麻烦。
瘦弱,胆小,穷困,没有朋友,谁都能欺负。
——我去,怎幺每次遇到的男主角都是小可怜……你暗自吐槽。
他绷着的身体松了一下,侧过身体朝着你。
一件狭小的教室四十多个人,分成四个大组,两边靠墙。坐在里侧的同学并不方便,要走出去都需要外侧的人往前靠。
你身高腿长,占的比别人很多,然而——
与他们长条方凳不同,你的是自己带的椅子,有靠背,有坐垫。
你的椅背紧贴着后桌。
你挑眉看着他。
他是真的矮,站着也只比你高一点,瘦弱得说他是小学生也不会有人信。
他抬起脸,黑亮的眼眸蒙着雾气,整张脸都有点湿。
整个班都安静下来,连英语老师都没说话,只是看着你们两个。
“何、何意……”他咬着发白的唇,声音又小又软。
经历丰富的你恶趣味越来越重,此刻你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姿势特别放荡。
你想拍拍自己的大腿,扬起下巴示意他跨过去。
他的脸会羞臊得烧起来,最终迫于你的压力含着眼泪抬起小短腿,努力让自己不要碰到你。
你会在他一条腿跨出去的时候,把他整个身体捞过来。在全班人的目光下,他跨坐在你的腿上,摔在你怀里。
他受不了得快哭出来。
……啧啧,想想还真让人期待。
不过现在都还不熟,这样把他欺负狠了,之后苦的还是你。
叹了口气,你移开腿,看着他慢慢走出去,身体有点抖,腰有点弯,看起来更加瘦小。
继续上课。
老师依旧用她口音很重的英语荼毒你的耳朵,手机里神庙逃亡的页面依旧很吸引人。你带上耳机继续玩。
然而你心里有点烦躁,点开游戏,每次撑不到一分钟就GG。主角的惨叫通过耳机传进来,立体的音效在你的脑中不断分解重组,然后变成一声低软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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