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怔了怔,忽然感觉自己没话说了。
李世民抓着手里的帕子,又叹了两口气,然后让李治算一算,从晋阳回长安要多久。
“按照正常马车的行进速度,怎么也要半月。骑马的话大约七八天,也可能更快。不过十九妹此番是去游玩,儿臣觉得她的行进速度应该是会慢一些,还要在晋州晋阳稍作停留,算下来至少要个把月时间。”
李世民瞪眼:“要那么久么,我记得从晋阳递信而来,却只用一天就够!”
“阿耶,那是八百里加急传信,要换人换马。若十九妹她们也如此赶路,身子必然受不住。”李治深知父亲乃是一国明君,自然懂驿站传信的道理,偏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人哄着。
“对对对,不急不急,还是让她慢慢地回来,别把身体累坏了。可你妹妹自小在宫中长大,习惯宫里的吃住。她这一路出行,那驿站里会有金银绘镂雕的花梨木床,让她睡得舒服么?夏日炎炎,热时可有冰用?若走到半路,她忽然饿了想吃口光明虾炙,可能吃到?”李世民说罢,就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李治。
李治抿着嘴,他觉得他刚刚真不该回应阿耶的话。
李世民看到自己儿子一脸的无奈,心里也清楚这一连串的发问的答案都是‘没有’,遂有几分幽怨地叹气,以至于方启瑞再呈上来的折子他都没心情去看。
“圣人,此乃晋州的奏表。”方启瑞道。
李世民这才拿起来看一眼,内容倒没什么新鲜,不过是年中一些政务奏报,讲些晋州的太平盛世。
方启瑞见李世民看两眼就放下了,又小声提道:“晋州的。”
李世民恍然有所悟,高兴起来,他立刻执笔挥毫,酣畅淋漓地写了一封给宝贝女儿的信,并着对晋州的批复,让人加急传信过去。把自己的思念之情对女儿表达之后,李世民这才觉得舒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
七日后,李明达等人刚到晋州,便被兼任晋州刺史的河间郡王李崇义请到府上。
李崇义立刻将圣人的信给了李明达,随即设宴盛情宴请众人。李明达看到信之后,有些食不下咽,以疲劳为由先行歇息,打发众人只管乐呵去,不必顾念她。
大家都知公主这是因看了信思念父亲了,遂也都理解,领命谢过之后,都尽兴于李崇义的宴席。
李崇义倒是担心李明达初来府中住下,心里就不畅快,遂嘱咐郡王妃好生照料李明达后,才与房遗直、尉迟宝琪等人在园中赏景饮酒。时至天色大黑,桥湖内外挂满红灯笼,不计其数,照得湖边两岸灯火通明。夜风阵阵,清爽宜人,与白昼的火热截然相反,此时饮酒赏景,大家最为舒适也最为尽兴。
待酒席散尽,湖上又有彩莲舫,内有姿色上等的舞姬应声起舞。身姿妖娆,翩翩跹跹,舞姿旋转时披帛迎风飞扬,犹九天玄女下凡。
尉迟宝琪站在水榭里一看,眼睛里就笑意满满,一脸的风流之态。
“却没想到这晋地竟出此等姿色的美人,今日得见到时我们的好福气。”
“宝琪,瞧上哪个了就尽管挑,不必客气。”李崇义道。
尉迟宝琪颇感兴趣地扫视一圈,便指着其中一位拿琵琶的翠衣女子,喊道:“就是她了,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
“没人有你这爱好。”程处弼道。
尉迟宝琪不服地瞥向程处弼,“自古美女爱英雄,若是没有美女愿意和你在一起,说明你就不算厉害,懂不懂?”尉迟宝琪用拳头轻轻打了下程处弼的胸膛,特别的结实,跟石头一样。
“打得我手疼。”尉迟宝琪哈哈笑了一声,“你这身子骨,跟我大哥有一拼。”
“那你也该多练练,而不是学床上功夫。”狄仁杰窃笑一声,半开玩笑地对尉迟宝琪道。
“这话说得,床上功夫就不是功夫了?将来保不齐你们还都得给我取经呢。”尉迟宝琪说罢,便得意地看向他们之中最不懂男女之事的某人,“别平日里总是读书读书,练武练武,连男女之事都不通了,搞得回头连传宗接代的大事都忘了。”
尉迟宝琪说此话时,看得第一眼就是房遗直,不过他却是不敢瞧得太明显,遂转而就很夸张地看向狄仁杰。
众人只当是尉迟宝琪笑话狄仁杰,忙说狄仁杰年小,让尉迟宝琪别把人家好好地孩子带坏了。
狄仁杰被闹得脸红,“就是,我还想,要以学习为重,才不跟你一样。”
李崇义乐哈哈道:“我像怀英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大家所言极是,宝琪你玩归玩,可别带坏了人家。”
尉迟宝琪忙笑着表示不会,转而见见舫船划过来了,忙让李崇义引他过去。李崇义又问房遗直等人去不去。
房遗直:“却没他那样的精神,我也乏了。”
“我也是,我跟遗直兄一块回去休息。”狄仁杰道。
李崇义又看向程处弼,瞧他那张闷闷的脸,便是不用说也知道房遗直必然不会和他们为伍。李崇义就先识趣地说道:“护卫本就容易比他人更花费精力,不然你也早些回去歇息?”
“正有此意。”程处弼对李崇义恭谨地行礼。
房遗直和狄仁杰也随后告辞,三人同行而去。
长孙冲人靠在木柱子上,一直在边上默默笑着不言语。等那三人都走远了,他才拍拍手,直道好。
“好,有什么好?人却是都走干净了,好生扫兴。”李崇义笑叹。
“这就是你不懂了,他们三个最扫兴,你留着我们才会玩的畅快,这下大家就可尽兴了。”长孙冲非常愉悦地挑眉,甚是喜悦道。
“真假?”李崇义不解问。
“真的。”尉迟宝琪应和,转即和长孙冲二人会心一笑。
“我可听说你们这些子弟最喜与房遗直相处,而今你二人怎么反倒嫌弃起来。”
“我们可不敢嫌弃他。只是偏偏到美色一事他就……等说完了,那边的美人也该等了。”尉迟宝琪扫一眼画舫上的女子们,越发心情愉悦。
“对对对,我们上船慢慢说。”李崇义忙道。
待三人上了船,就命歌姬弹曲。
舞姬袅娜移步,乖巧地跪在三人身边,举起纤纤玉手,含笑斟酒。她们个个遍体生香,媚态尽妍,一般的男人稍微靠她们近些,必然会觉得通体酥麻,心痒难耐,忍不住下手了。但李崇义、尉迟宝琪和长孙冲是何等人物,出身勋贵,身边从不缺女人,见识了不知多少佳人,而今就是这些女子姿色上等,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花前月下聊天消遣而已。他们必会如那些不经此道的男人们一般,猴急地只想着下半身那点事儿。
偏偏少年举止文雅,进退有度,令这些舞姬们更心生向往之意,皆有意征服,遂频频抛媚眼过去。
三人举杯议谈,不过得闲有兴致之时,才会转眸笑逗一下身边的女子。
李崇义敬尉迟宝琪和长孙冲二人。喝毕,就让二人赶紧讲一讲先前未完的话。
“遗直兄他不近女色,不管你找多少个风韵妖娆的女子往他身上扑,他必定是坐怀不乱,未有异色。”长孙冲道。
尉迟宝琪刚夹了一口菜进嘴里,听这话直摇头,哼着表示不对。
李崇义笑道:“哈哈,你认同如此,对不对?我就说么,哪有男人不爱美色呢。”
尉迟宝琪忙把口中的东西吞下肚,跟李崇义道:“我是不同意他所谓的‘未有异色’,分明就是满脸‘嫌弃之色’。他这人不以风流为好,禁色近身。颇有些不解风情,所以找女人做乐的时候,千万不要找他,肯定扫兴。”
“竟真如此?”李崇义倒有几分叹服。
“就是如此,说起来他这性子,我倒觉得是缘由其母苛教而来。”长孙冲推测道。
李崇义想到房玄龄之妻,忙叹:“醋坛之名,确实闻名天下。”
“但除了这样的事,你别的事找他,倒也好用。和他相处片刻,你便会从他嘴里得些有用的提点,诸多做人的道理。也不知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比别人的受听。来往两次之后,你发现他的话都对,就自然心生结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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