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怪了,你查的和我查的不大一样。”李明达叹道。
白天明正经行礼,但眼睛里透着一股不服气,“还请贵主指教。”
“就先说永安师太和张玄真的兄妹关系。”李明达道。
“何以见得他二人之间是兄妹?”白天明惊讶问。
李明达反问简文山:“那白府尹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之间必有□□?”
“崔家的女管事,也便是永安师太的同门师妹远安,已经在下官这做了口供,这永安师太不仅和张玄真关系亲密,还使唤山匪全歼自己的同门,其用心何其险恶。”白天明叹道。
“仅凭远安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足以构成确凿的证据。山匪一事永安师太是否与匪徒勾结,因时隔久远找不到当事人,根本没有定论。远安只是觉得永安师太一走,她们就遭了山匪,事情蹊跷,所以有所怀疑,但如果事情只是碰巧呢,当时山匪刚好就在那时候动手呢?而且她当时之所以怀疑永安师太会动用山匪,是因为庵里的所有人觉得永安师太与张玄真有干系。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所以恼羞成怒灭口,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李明达随即让人将张玄真的自画像晾出来。
“这幅画像是韩王所绘,画中人为张玄真本人。”
白天明随之看了过去,画中所绘是一名道骨仙风的道士,但只是个背影,手拿着拂尘,矗立于松树之下,前方不远处则有仙鹤立在那里,正偏着头朝着道士的方向,两厢似乎正在对视。再看此画边缘的题字,上面确实有明确提及玄真道长,落款有韩王自己的印章。
“这画有什么特别之处?”白天明不解问。
李明达指着画上人物背影的头部,“你再仔细看看。”
白天明眯着眼仔细看,“耳后好像有一个圈,难道是笔误?”
“并非笔误,我打发人问过韩王,这耳后的‘圈意’在体现张玄真道长耳后的一个疤,一个小小的圆环状的疤痕。韩王绘此画时,觉得这一点不能落下,这刚好是玄真道长的特别之处,所以就在他耳后故意花了个细细的圈。”
“原来如此,可这跟永安师太有什么干系?”白天明还是不解。
“永安师太的耳后也有一个这样的疤痕。永安师太身亡当日,脸色并不是很好,我便劝她先走,所以刚好看到她耳后的这个疤痕。”李明达道接着,“这也是我看过这个画像之后,就八成确定他们二人并非是男女关系的缘故,我也问过你说的那位崔家的女管事,据她所言,永安师太耳后的这个疤痕自小就有,她们是一起在梅花庵长大,这点不会有错。也便是说这圆环状的疤痕,早在认识张玄真之前她就有了。偏偏巧,这张玄真的耳后也有。从他的旧相识那里打听,也同样证实了这点,玄真道长的疤痕也是自小就带了。”
白天明愣了愣,“这是为何,莫非是巧合……”
“到这白府尹怎么说成是巧合了。俩人都是孤儿,都是打小被送到了庵前和道观前,前后差了五年,但耳朵后都有同样的印记。”
“可这也并不足以证明这二人的关系就是兄妹。”白天明接着道,“下官记得贵主说过,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一些推论只是猜测。”
“对,我确实说过。既然二人相差五年,被送了出去。我想若真是亲兄妹,那他们父母必然就在长安城附近,其住所离梅花庵和青山观恐怕也不会太远。所以我这两日派人仔细打听下来,倒真有收获,就在距离青山观不远处的石家村打探到了一户人家,这家石姓的老夫妻当年已经连生了八个孩子,后来因为生了没法养活,只好把后生的都送出去,偏逢歉年,没人爱□□,他们就只好把孩子送到了道观门口。隔了五年后,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还是个女儿,就送到了庵前。而今这家的几个大点的孩子都知道这事,也知道婴孩被送出去的时候,在耳后烫了疤痕,以便日后相认。当年永安师太去化缘的时候,被认亲,永安师太并不认,如此也就没了往来。想来是永安师太后来看到了玄真道长的耳后有一样的疤痕,认出道长是和她一样苦命的孩子,这才去找他相认。此后两厢亲兄妹之间互相扶持,倒也在情理之中。”
白天明听李明达有理有据地讲完这些,眉头紧锁,几番上下嘴唇挤压,竟是一种不甘心服气的复杂感觉。
李明达有将之前从永安师太的经书中翻找出的那个信封拿了出来,将信封里张玄真所画的那张画着“别有洞天”拿给白天明看。
“这画有什么问题?”白天明看了之后,只觉得画里面的内容不过是乱糟糟的景致,随即他反应过来,“莫非是这山洞里有什么玄机?仁安师太就死在那里!”
白天明随即就有叫人去查山洞的意思。
李明达摇头,示意他不必白费功夫,“我早就叫人查过了,那山洞并没有什么人特别之处。这画的玄机还是在画本身。”
“也没有题字,画的东西也是杂乱无章,能有什么玄机。”
“看背面。”这个看画中玄机的办法还是李明达从互相帮的案子里获得。
白天明就举起画,从背面看,果然依稀可见画背面有几个字。他不解地又去看画的正面,然后再对应着背面的字来看,竟是正面下笔重就可力透纸背的缘故,所以从背面看到的时候,那些下笔较重的地方就有字形。隐约读下来,竟是“吾妹永安”四字。
这四字用的精妙,既说明了永安师太的身份,也有兄长对妹妹美好祝愿的意思。
白天明张了张嘴,转即脸变成了灰色,又尴尬又惊诧地看着李明达,向来口可百辩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真的想不到这两幅画上蕴含的如此细致的东西,晋阳公主竟然都能敏锐地观察到,并且有理有据地剖析出张玄真和永安师太的真正身份。
且不说别的,只说公主细致入微的洞察能耐,就比他强一百倍。更不必说公主根据这些线索总结而出的缜密推断,亦是周到全面,无懈可击。而今若再有人把所谓的‘思虑周全’、‘谨慎处事’放在他身上作为评价,白天明只会自觉羞耻,愧不敢当。
白天明脸色赤红,羞愧地无地自容,反思自己先前竟那般误会公主,更觉得自己可恨。笑话人家是小女孩,结果自己还不如人家,他哪来的脸!
白天明忙对李明达下跪,诚挚磕头,为自己之前的误判和误解向李明达道歉。
“白府尹倒是难得懂得自省的人。”提及自省,李明达不禁想起另一人,嘴角忍不住勾起,她随即让白府尹起身。
白天明心知公主之前对自己的话语中般含讥讽,是知道因自己对她有情绪令公主察觉,因而对她态度有所不满。而今他认错,公主竟没有‘胜者’的得意猖狂,去借机贬低打压他。这令白天明又不得不佩服公主的气度。
今天公主给自己一个很好的教训,让他人到不惑之年,竟颇为受益匪浅。
白天明无地自容,连连叹息,连连磕头,连连赔罪。
李明达笑了笑,倒觉得这白天明有几分像魏征,是个正直刚烈的性子,但有的时候有些刻板固执己见,可一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们都会及时改正,坦率谦逊地承认错误。这依然是十分难得的品性。
李明达见白天明不起身,就打眼色给了田邯缮。田邯缮亲自搀扶起了白天明,对他小声劝慰一番,这才安抚了他。
白天明这下对李明达毕恭毕敬起来,微微弓着身子,恳请公主重审简文山的案子。
那厢惠宁、安宁等几个尼姑面色复杂,看起来像是被一向高高在上,凌然正气的白府尹的磕头赔错之举给吓着了。
“永安师太真的是玄真道长的亲妹妹?”安宁不敢相信地感叹,看向惠宁。
惠宁也皱着眉点点头,感慨她也没想到。
这时,外头人传话说简文山到了。
惠宁等几个尼姑忙在一遍站好,低着头,继续等待后续。
不多时,简文山被带上了大雄宝殿。简文山抬头一看佛祖,就冷笑地叹:“拜佛何用,冤天屈地,竟没一人能还我清白。”
“胡沁什么,当下我们贵主便正要为你洗清冤屈。”侍卫呵斥道。
简文山一愣,去瞧站在殿中央的晋阳公主,万般激动,他立刻就跪下,连滚带爬地到李明达跟前,恳请他解救自己。
简文山头发蓬乱,本在京兆府住了不过两三天的牢房而已,而今却已经折腾的没了半条命。
李明达大概打量简文山一圈,见他身上没有多大的伤,知道白天明之前审案下手还算可以,即便简文山没有招供,他也没有使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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