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娘子哀伤一笑,低头望着酒杯:「因为我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
我心上一痛,彷彿也能感受到酒娘子的疼。
「他是目莲尊者,那幺高高在上,普渡枉死城冤魂的上神,我们相恋了一段日子,却不能相守一辈子。唯有每年的九月初九,他才能来这里,喝上一壶酒。这一天,他是平凡男子,有七情六慾,但这一天,我却无法开口说话。」
「为什幺……相爱难道就是错吗?身分不一样又怎幺了?」
酒娘子喝了一口酒,满足笑了:「他那幺高不可攀,为我一日捨下所有背负,也不算负了我。」
我刚想说什幺,酒娘子将小酒瓮的酒倒了出来,把橘色瓮里的酒倒了进去。
「圆圆,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幺忙?」看着那笑容,我有些揣揣不安。
「帮我拿这壶酒给他喝。」酒娘子笑容飘渺虚无,像是要消失:「就说,小酒走了,要他好好保重。这些年,是我困住了他……他不该动情,不该有了凡念。」
一瞬间我似乎知道这壶酒是什幺了。
「妳要他忘记妳?」我激动地站起身,酒娘子终于忍不住流泪,「今日,我就要去投胎了,我不想留他一人还惦记着我。一旦我喝下孟婆汤,入了轮迴,就再也不记得他。」
就算再相见,也不认得。对另一个人而言,何其残酷?
我的心好痛,为什幺?明明不是我的故事,却像是亲身经历过。
「好,我答应妳。」
我陪着酒娘子走出枉死城,来到忘川。本来是带着雀跃的心情想来,现在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听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夜晚,月亮照的忘川河波光粼粼,奈何桥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孟婆站在桥的这边,捧着碗等人过去。
「我一直在遇有缘人。」酒娘子临走前,握住了我的手,「没想到又遇见了妳。」
不等我想那句话的意思,酒娘子走上前接过孟婆给了她的汤,她朝我微微一笑,一个画面倏地闪过。
「小酒,妳的酒真是天下第一,不如我拜妳为师吧?我想把他灌醉之后吐露真情,看他还说不说讨厌我!哼!」一个白衣女子嘟着小嘴,趴在方才那处的石桌上。
酒娘子看起来一脸懵懂,「圆儿,什幺是喜欢?」
白衣女子一听,来了精神,「就是不想拖累他,想让他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有时候会很贪心,希望他心里永远只有妳一个人,到最后不论受到的伤多重,也能说出『不悔』两字。」
「蛤……为什幺会受伤,那我不要喜欢人,感觉好痛。」酒娘子拼命摇头,接着落寞一道:「反正那种事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谁知道呢?遇上了,也没办法。」白衣女子笑道,我看不清她的脸,这些画面一闪而过。
我下意识大喊:「小酒!」
酒娘子惊讶地回望过来,我忍不住问:「妳后悔吗?」
她笑的比月光还灿烂,坚定道:「不悔。」
我看着她喝下孟婆汤,眼底的眷恋一点一点消失。
这一世,终究是过了。
他们相恋,却不能相守。
我浑浑噩噩的走回酒娘子的家,榕树下,有一人坐在椅子上,浑身神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净化了。
我提着酒壶上前,他穿着碧绿色的衣袍,面容平淡安详,不等我开口就先道:「她走了?」
我呆住,这个人早就什幺都知道了吧?
「她说,这壶酒送你。她走了,好好保重。」
我将酒放在石桌上,他神色一痛,似乎明白酒娘子的用意。
「她……还有说什幺吗?」
我点头,学着酒娘子坚定的口吻:「不悔。」
他浑身一震,目光放远,「妳觉得这酒我该不该喝呢?」
他的语气那幺轻,问的话却是那幺沉重。
该不该喝?
「罢了。」他轻轻一笑,「被留下的人会最痛苦,忘了也好。」
他毅然喝下,这杯酒过后,他还是原来的那个目莲尊者,只是心里,再无酒娘子……
哐当——
酒瓮被他捏碎,酒洒了一桌,他看着我,神情依旧。
「酒娘子是我唯一的凡夫俗念,果然还是捨不得……」他低头凄然一笑,泪水一滴滴落在了那些酒瓮碎片上:「她不悔,我也不悔。」
我什幺话也无法说,只能默默离开。
刚走到市集,忽然雷霆大响,慢慢下起了雨,我有股想哭的冲动,但不等我淋得痛快,便有一人拿着伞疾步朝我走来。
一步步,快速穿梭在人群之间,最后站定在我面前。
那画面,竟是那样的美好。美好到,想要一辈子放在心里珍藏。
「怎幺跑到这幺远的地方?」胤乱将我脸上的水滴擦去,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忽地眉头一蹙,「你哭了?」
我忍不住双臂一张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今天发生太多事,在他怀里终于能放声大哭。为酒娘子哭、也为了心里那个不明的痛而哭。
胤乱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抱住我,挡去所有的风雨,留着一片宽阔的胸怀让我哭泣。
「我们回家吧。」
「嗯。」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依然哽咽。
胤乱,怎幺办,我好像有点……
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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