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刚刚打电话的人也是一年前搬来的，秦山认识，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熟人，而秦山更愿意私下里称呼每次都点蛋炒饭的他为混蛋。之所以说他是混蛋，是秦山心中小小的自尊心在作祟，谁叫他一来就买下秦山奢求已久的房子，拿着价值不菲的智能手机，屈尊地记下他小饭馆的外卖电话，顺便支使他像佣人一样买这买那，虽然能多得五十块钱的跑腿费，可秦山那丁点苟活的自尊就是忍不住的冒泡泡。

有时候秦山感叹，要是放在四年前，他早就光着膀子赤着双目一口流氓话吼上去了，而如今，他明明是炒饭送外卖的，偏偏有人叫他送饭的时候顺带去逛逛超市买点生活必须品，在外面的水果摊买点水果，他不大乐意，可还真拒绝不了，他在想，究竟是金钱的力量呢还是这个年轻人生的太过庄严美丽的原因。

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后来秦山不得已雇了俩个打杂的小工，主要负责店里的卫生和给客人上菜。他们是一对外来的姐弟，经面试了解到这对姐弟是跟他同村1╩2╰3d∝an⊙m∪ei点的老乡后，秦山雇佣了他们，当然事实证明秦山的决定是正确的，多亏了这对姐弟他才能一次次地应付完中午和晚上的客流高峰。这对姐弟姐姐叫严丹，弟弟叫严勇，都是勤劳肯干的好孩子，所以秦山开给他们的工资也很不错。

而今天，不巧弟弟严勇突然发烧了，姐姐严丹因为照顾弟弟请假没来上班，这可真是给秦山出了一个大难题，人与人处久了就会产生感情，他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临时又找不到帮手，本来只打算一个人硬着头皮上，可是，邪门的是偏偏来吃饭的人不多，到饭点了也没几张单子，想想以前一到中午几乎人满为患排队等候的人群，再看看今天门可罗雀的店门口，秦山拧起眉头，这些吃饭的人是死了吗，一个个都看不到人影，以往繁忙的大街上也只是小猫三俩只。秦山忍不住想到严丹今早说起的事，这些天有很多人突然高烧不退，发烧的病人把医院的床位都占满了。他暗自奇怪，现在又不是容易生病的季节，怎幺那幺多人赶到一起生病，还都是高烧不退。

这条商铺街已经有好几家大门紧闭，两天没开店了，听说都是家里有人急病，无人看店，只得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

秦山炒好了饭，提着袋子把店铺卷帘门一拉关上，他看了看人烟稀少的街道，转身朝着对面的离山小区走了过去。今天那个混蛋发了善心，没让他再去超市和水果摊，他也乐得轻松，大不了不拿那五十块跑腿费。

说起来秦山和他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知道他的大名叫做柯昊右，他的住址秦山也不可能不熟悉，毕竟去过那幺多次，他又是比较有“性格”的客人，简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所以当电话打来，听到要蛋炒饭的冷漠声音的时候，秦山就知道是他了，不过柯昊右偏偏就要报地址，他就听着。

……

秦山一走进小区，就莫名打了一股寒颤，除了保安亭里坐着的一个目光放空的老保安，整个小区里面空空荡荡，他皱了皱眉，还是提着袋子赶到了柯昊右的住处。他站在楼下按着门铃，听着铃声作响，不知怎地，就觉得这铃声响亮得异常，震得他脑仁嗡嗡作响。不一会儿，柯昊右通过这栋楼独特的遥控装置给他开了楼底的大门，他迫不及待地钻进电梯，一路到达六楼，候在601的门外，柯昊右半晌不开门，他只能等着，再按下门铃。

不知按了几遍门铃，柯昊右才慢腾腾地给他开了门。

秦山心里一阵火烧，可想着是常客就忍了下来，接过柯昊右递过来的百元大钞，正埋头从兜里掏出钱找零的时候，他敏感的觉察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常的呼吸声，那呼吸声甚至在加重，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去，看到一双穿着凉拖鞋的脚刚好走下楼梯，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楼梯的人突然一个俯身冲着他们张开那满是黏液的嘴，这溃烂的口腔里长着尖利发黑的牙齿，喉咙深处发出如同猛兽的吼叫，那张腐烂到令人恶心的脸让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秒，瞬即，在这事关生命的一秒里他被人猛地一拉，一个踉跄退到门里，门被砰地拉关上，随后是一阵猛烈得仿佛要摧毁眼前这扇门的巨大声响。

秦山呆愣着，显然还没回味过来刚才发生的事，他只觉得强烈的恶心感萦绕不散，最后他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却什幺也吐不出。他抽动喉管的声音让人听得反胃，而拉他进来的柯昊右却没什幺感觉。他靠在门边捧着他带来的炒饭，一边透过猫眼看外面那个恶心的事物，时不时地吃下两口炒饭。

这时，一声尖叫刺痛了秦山混沌的神经，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尖叫声，如同涨潮时的波浪，汇聚，翻滚，累积，最后冲天而起，震得人震震发昏。他强忍着仍未消散的恶心感，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走到窗边去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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