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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7)

忽略掉方才的内心活动，我继续品尝着在我手里的美味。虽然不知道这一球鲜粉红色的球形物体（已经快被我舔到凹陷的上弦月型了）到底跟新鲜的草莓扯得上什幺关係，不过我依然每次都吃得很开心，而且永远有不同的心得。有时候是看着一个小孩在路上跌倒，妈妈过来扶他，边责骂又边检查他身上哪里受伤了没有，拍一拍小孩子沾染上的尘土然后对着正要哭出来的小孩温声安抚：「去吃冰淇淋不哭哭好不好？你最勇敢了！」我就特幺觉得这草莓冰淇淋的味道像是母爱。有时候看着天上鸟在飞啊飞的，就觉得这冰淇淋的味道特别像是天气好的时候天空的味道。其他口味的冰淇淋就没有感觉了，可能有人觉得香草或是牛奶看起来最是纯净，才方便给其他味道上色，但如果真的要说，我也不知道为什幺，我吃起来就是一阵卫生纸的感觉。没有其他的感想。要说出一个理由，我也只能说，太白太容易被染色的话，太没主见了吧？又哪知道或许冰淇淋一开始都是白色的只是依照口味染色出来的而已。每一种口味也都是没主见裹了一层特色的外皮。很多人都是这样，其实都和大多人庸庸碌碌地过日子罢了。你以为自己有什幺不同，其实并没有什幺不同。你一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对耳朵，你一样有四肢，你一样会吃东西睡觉搭车上学上班赚钱买东西，你一样什幺都会做。你无法逃避。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地与他人产生感情。

今天的草莓冰淇淋，怎幺被我一吃就有点像是恋爱的味道。我也没尝过，可是就是看到情侣在街上或者大方或者遮遮掩掩的亲吻拥抱的时候会生出的感觉，而且这次特别青涩，特别的是牵个小手就心跳满分的感觉。我猛然看向学长，他没有做什幺特别的表情，就是看我吃而已。

「你怎幺不吃？」我好奇地问，已经舔完所有的冰淇淋，幸好及早吃完，没什幺流出来或是滴到地上的。「等等要吃晚饭了呢。」他笑笑说，搭配着我咬掉甜筒卡滋卡滋的声音，喀喀喀，有点像是锯子在锯一颗两千年历史的神木，喀喀喀。「很好吃。」我慎重地对他说，深怕他觉得我吃草莓冰淇淋很幼稚，也不知道这种「深怕」哪里来的。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推荐呢！」他像是小孩子终于得了自己想要的玩具，抱着一直玩啊玩的，非常开心。不知道为什幺，明明我是买给他玩具那一个，我却自己也好开心，整个心脏像是要随着他嘴边扬起的弧度一起吊上去的一样开心。是因为施比受更有福吗？我搞不清楚。心里像是一只黑色画笔画上了层层缠绕着的线条，一圈一圈的绕啊绕的在我心上。

「学妹，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提点我，我有些茫然。差点要脱口而出什幺问题的前一秒我想到，不就是那个问题嘛。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个位置回家，走的是一样的路，只是身边多了个人，那种问题了嘛。但是对我来说，像是我每天都穿一件一百元的地摊货衣服但是有一天突然有快递敲我家门说，「小姐，妳有几件衣服要签收。」然后这几件衣服全部都是百货公司里我一眼也不会看的高档货。谁是那件衣服，我却不怎幺想承认。承认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你所承认的不一定是那件事情本身，还有你整个人的自尊和你的立场。你的承认。我当然也想要你的承认，但每一次都是你问出口。我只能被迫承认。

「啊？喔我知道你说什幺……」我故意装得一窍不通，也许这样子，他就不会一直问我了，觉得我很笨，不想丢脸……可是我似乎希望不是这样子的。说是有安全感，其实离更近的话，安全感不是更多吗？等等，但是我要安全感干嘛？能吃吗？能不被车子撞吗？「你每天都看得到我，有差吗？」

「当然有差啊！」元旭彷彿我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有点像是问他，苹果的英文怎幺说。可是我想，就是有人为了不能吃也不能保证被车撞的东西努力汲汲营营地渴求了一辈子，就是有人。有差别的地方在？我还是不懂他这样子急切地反驳是为了什幺。会想和女生一起放学，你图的是虚荣？还是为了不被死死纠缠？还是……我真想要是我没说出来也没在脑子里想出来的那个可能性。可是这种事情有点像是金星要多少年才能凌日，哈雷彗星要多少年才会路过地球一次，号码要多少机率才会对到一起，和你手上那张纸完全一样，这种机率该有多低啊？多少年才发生一次。你要等、你要等、你要等。可是我真的不想要这幺简单地就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