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婆子提着水桶,鱼贯而入。
不想西陵越却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翻了脸,怒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他顺势避开木槿的手,同时恼怒的把沈青桐往身后一甩,黑着脸就站在了灯影下。
此时的沈青桐就只穿了一件宽袍,料子不厚不薄,但是灯影下,却堪堪好是将那布料之下玲珑有致的体态以一种极为魅惑的方式展现出来。
方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昭王殿下突然发现——
这大冷天的,他家媳妇实在是穿的太凉快了点儿,登时就忍不住的大为光火。
几个婆子被他冰冷的语气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搁下水桶就跪了下去。
沈青桐被他推了个踉跄,站稳了身子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西陵越却是冷着一张脸,指着木槿怒斥道:“以后这间屋子,除了你,其他人谁也不准踏进来一步,再叫本王看到有人擅自出入这里,就全都拖出去杖毙。”
他这神情语气,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
木槿的胆气顿时全没了,吓的也是抖了一抖。
“是!奴婢知罪!”几个婆子更是腿脚发软,磕了个头就仓惶的退出了院子,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一群人瞬间跑了个干净,剩下七八个水桶乱七八糟的放在地上。
木槿一个人跪在那里,面上表情茫然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西陵越的心情不好,又冷着脸叱了一声。
“是!”木槿仓惶的应了声,再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转身吃力的去提门口放着的水桶。
她是沈青桐身边近身服侍的一等一头,说是丫鬟,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儿,这么一桶水是要用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拖进来。
沈青桐不悦的皱了眉头,忍不住的就想和西陵越呛起来,但是想着人在矮檐下的处境和这人的臭脾气,最终也只能是软了语气,软了语气想求情:“王爷——”
“你闭嘴!”西陵越却根本没等她开口就已经冷言打断。
他今天的这个脾气,一阵一阵的,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沈青桐扪心自问,她今天是真的没想着惹他的,他这找茬找的也太莫名其妙了,最后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找出的解释就是他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然后她跟木槿就那么倒霉的成了出气筒。
这个时候,她要是去给木槿求情,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虽然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沈青桐也只能识趣的避而不谈。
木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洗澡水都调进了澡盆里,可是再想伸出手来的时候却瑟缩着迟疑,很小声的询问:“奴婢服侍王爷更衣?”
“你出去!”西陵越冷声道。
木槿被他吓的一再发抖,但又担心自家主子会出状况,并没有马上推出去,只是偷偷去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的心里虽然也是憋着一口闷气,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木槿道:“先去睡,今晚我这里也不用你守夜了。”
木槿虽然还不放心,但是被西陵越的那个气势打压的,也当真是火烧了屁股一样,得了沈青桐的首肯,就如蒙大赦,屈膝福了一礼就赶紧带上门退了出去。
西陵越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沈青桐,一动不动。
沈青桐木着一张脸半天,心知横竖是躲不过了,就也不再矫情,直接咬牙上前一步,亲力亲为的替他宽衣解带。
西陵越这会儿倒是没做声。
沈青桐手下动作利落,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反而是半分也不扭捏的,利落的替西陵越除去外袍,解开中衣,脱到裤子的时候她的指尖一顿,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迟疑罢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隐晦的将视线移开了。
然后,她转身把他的衣物都挂在了屏风上,又转身去衣柜里翻找。
虽然大婚之后西陵越就没在这里留宿过,但是他的衣物沈青桐这里都有,只是因为从来就没需要,所以就被俩丫头叠好了摆在了衣柜最里面的角落里。
沈青桐翻了半天才找了件居家的浴袍给他,回头往屏风上一挂,就兀自转身坐到妆台前去打理自己半湿的头发了。
她是觉得西陵越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就不再故意惹他了,擦干了头发就先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西陵越也是连着两个晚上几乎都没睡,这会儿有些疲惫的泡在浴桶里就半天没动,一直在闭目养神。
身后的屏风后面,他虽然一直没有回头看,但是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大致也能知道沈青桐都在做什么。
而且其实沈青桐猜得不错,他今天的心情的确的不太好的,但是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想忍的,后面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发作了。
一切,都源于傍晚时分收到的飞鸽传书。
头天夜里他叫人给陈康梁去的信有了回音,因为当时他在信上故意模糊了有些信息,并没有交代码头上的那一幕,只是随口追问沈竞那个大弟子的身份来历。
陈康梁应该也没多想,直接如实的回了。
事实上,他对自己那位同门师兄的身世来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个家道中落的少年,比他拜在沈竞门下还早了三年,那时候沈竞驻守北疆,那少年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追随,说是他练武的天赋极高,并且在军事上的才能也不俗,经常得到沈竞的夸赞,并且让他引以为豪。
陈康梁是以为他父亲和沈竞之间的交情,后来才被他收做弟子来调教的,并且他是官宦子弟,又是家中独子,父母都不舍得他远行,他人是一直都在京城的。
陈康梁说他和自己的那位师兄之前接触的也不多,只在有一年的春天,沈竞回京省亲的那三个月里见过几次。那时候,他那位师兄是跟着沈竞住在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后来沈竞回北疆军中的时候,他就也跟着离京了。
从那以后,尤其是在沈竞阵亡之后,他们师兄弟之间其实早就断了联络了。
好像还有人说,当年沈竞被敌军偷袭,战死的那一役太过惨烈,那个总是形影不离追随他的少年也不幸罹难了。
总之是——
自那以后,那个少年就再没有出现过。
事情的原委说到这里,都还算合情合理的,那不过就是个消失多年又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而这件事里面,真正叫西陵越警觉和介怀的——
陈康梁说,那个少年姓裴!
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这个姓氏和他大致的年纪综合起来,却总会给人很不好的联想。
北魏的上一任国君,自幼身体孱弱,登基以后也是常年缠绵病榻的,所以从二十多年起,北魏朝中他的兄弟们就都暴露出了狼子野心,为了防范他这些虎视眈眈兄弟,所以从北魏太子裴影夜年纪很小的时候老国主就以历练为名,将他送出了京城……
而这件事,众所周知,根本就不是秘密。
更有甚者,北魏太子游历在外的那数年之间,他的行踪一直都没有人能准确的掌握,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得以在自己的那些叔父的围追堵截之下险险的避过许多次劫难,直至最后,突然从暗处卷土重来,迅速的夺回了北魏的半壁江山。
西陵越也知道自己只凭借这一个姓氏做出这样的揣测很牵强,可是昨天傍晚他在码头上见过那个人。
一个人的气质是要经历多年,潜移默化慢慢的打磨形成的,那个男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很强烈,十分的与众不同。
十几年前的北疆,大越和北魏的交界处,身世模糊的裴姓少年,让沈青桐念念不忘的所谓师兄……
这些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有一个最为匪夷所思的真相,呼之欲出。
那个人,真的就是那个人吗?
那么这个节骨眼上,他秘密潜入大越帝都附近,这就不可能只是巧合了,很值得警觉和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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