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后来（下）（2 / 2）

「……」

这当儿，花迴雪好似感应到什幺般，抬起头来。

然后，愣住。

他俩动作轻巧，十分低调，丝毫不引人注目，客人们都没发现……就她瞧见了。

越过千影的肩头，往上看，二楼厢房口，出现了一对身影。那曾经是她最熟悉的，她每每夜里最不能忘的……

雪白色帘子半开，男人扶着妻子，正要走出。

女人微微一笑，略施粉黛的脸庞虽不像年轻少女带有青春之感，却流露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似乎正说着些什幺，由于距离太远，花迴雪听不清，却能猜到那醇厚的声线，如何的安稳，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依赖。

爹，娘。

她霎时红了眼眶。一股酸涩由鼻间直冲脑门，使她的眼泪越发加剧地滚落。

御千影先是一吓，伸手抹去那晶莹珍珠，接着依她视线转向了男女站立的彼处。

他顿时明了。没说什幺，只是更用力握紧那双小手。

「爹，娘……」乾乾的、小声地吐出这句话，喉咙便无比灼痛，好似费尽浑身力气。

将军府的花迴雪已经死了，现在存于这世上的，只有月宫中的花仙。

上头的蓝樱不会听见这声呼唤，可她却鬼使神差地侧过脸，对上了花迴雪颤抖的视线。

然后，轻轻笑了。

片刻后，又别过视线，把注意力放回丈夫身上。

──怎会朝着我笑呢？难道……不，易容后的面貌，娘亲认不出的。

花迴雪不知道，蓝樱那时是这幺想的：

『那女孩有个好夫君，懂得在她难过时，替她拭泪。若雪儿和千影还在，应也是这个样子吧？』

★★★

夕阳西斜，朦胧的好不真切。

在这城里转几圈，回忆完，他们于是向杨三告别，并予他一块玉珮，做为酬劳。

花、御两人正慢慢地往龙岳客栈而去。

两人肩并肩，牵着手，漫步在一片橙色光晕里，眉宇被润得温柔。

花迴雪仰头，嗤嗤笑出声。「回到这儿，初时我有种返乡之感。」说来也奇，她想起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接着，我听见那些认识的人们，后来过得如何。晓芊消失、许家衰败、爹娘退隐……这时，我忽然有些惆怅。这里真是我家乡幺？我好像有些陌生……」

「最后我看见了爹娘。我这才发现，是的，这里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就算不断发生的事情，覆盖了我留下的痕迹，但它们终究存在。千影，知道幺，对上娘亲眸子的剎那，我只感觉，思念一瞬间沖破堤防，氾滥成灾。」

「我以后不能再当晔显的花迴雪了。但她还是存在。」那一声绵长轻叹里，蕴含着思念，及放下。她指指自己心口，「在这里。还有那些爱我之人的心中。」

御千影停下脚步，凝视着她。

他跟迴雪不一样。迴雪念旧，不肯忘记这里一分一毫；他则重视眼前的珍贵，对于过去，只保留深刻的那几分记忆。

不过，他会陪她。

「嗯，我也会记得她。那个有着小聪明、平日看上去有些笨、轩王最爱的花迴雪。」他低头，双手环住花迴雪的腰。「不过，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妳。」

「迴雪，我很爱妳。」

「这个，我说……怎幺忽然……」她羞红了脸，「我们是在路上，一旁有人呢……」

「有人怎幺了？有人，妳就不让我宠了？」他皱眉，噘嘴的模样竟有几分撒娇。

「……」这不是千影，不是。

「记住我的话。」御千影弯下身子，吻上她唇瓣。「我爱妳。」

一片柔情之中，女子似乎也喃喃道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勉强爱你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