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归零(1)（2 / 2）

「你说，我要报复水清澄?」滕思悠冷笑:「简直求之不得。我该要她怎样死一次?绝不可以亲自下手，但是买兇杀人又不够过瘾……只要我杀了她就行?」

小雅摇摇头:「报复的形式有很多种，不一定是杀人。只要你让她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就行。若你最终失败了，我就无法毕业……我跟我的丈夫一样，留级许多年都没法毕业。」

在她跳跃式的回答下，滕思悠摸索到事情的全局:小雅是一个来自外太空的高智慧生物，能够轻易操纵地球的时空。她和其他同类以人类为研究对象，各有不同课题，比如她丈夫的课题是「后悔」，而她的则是「憎恨」。

「我的丈夫……正好挑了你最憎恨的女人为研究对象，但是，具体细则我不太清楚。」小雅以指捲着髮丝，清丽的脸庞缺乏生气，比滕思悠更像鬼魂:「我也不急着毕业。你若是成功了，我当然高兴，失败了……也就是失败了，没有别的后果。我的上一个课题是『生命』，人类的生命虽然极之短暂，在我们看来好比你们的一瞬，但是，就在这一瞬能够拼发许多瑰丽的火花，」

小雅点上滕思悠的额头，轻轻一推:「既然你有缘碰上我，就当是你的福份，下辈子……不，应该说，以另一种方式好好度过你的上一辈子吧。」

滕思悠的眼前只余一片空白，顷刻间远方冲来一股泼墨的黑，淹没了他的五感。

II

他记得。

睁开眼的第一个画面，是他看过无数次的、房间里的白色天花板。意识重临，他感到身体的重量，那不再是一团虚无的灵魂，而是有血有肉、渗着一阵浅淡汗味的肉体，棉质T恤浆着他的皮肤。他摸着脸，热的，颈部的大动脉跟左胸下的心，都在急促跳动。他压着床，缓缓坐起来。

他记得。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他，又似乎不是他——简单来说，这一个滕思悠在十六岁至十九岁之间的人生，完全是陌生的。他几乎在清醒过来的一刻，就记得这具身体拥有的回忆。陌生的滕思悠，也是滕思悠，两个「他」的意识在一剎那合一，而不是三十岁的滕思悠的灵魂，单方面佔据了十九岁的滕思悠的身体。

他，是一个完整的滕思悠。

他考上医科，他没有跟中学的挚友疏远，他的生活里不再有怨恨、痛苦、不甘，他正在品尝爱情的酸涩与甜美:最讽刺的是，令他有这种感觉的人，正是他痛恨不已的水清澄，清清。

滕思悠下床，撮起手机:2004年，十二月十六日，他的十九岁生日，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刚过了。他摸了摸书桌上的一堆医科参考书，脑袋一痛，炸开了他这半年新学的医学知识，对了，上星期他才赶了最后一份论文。其实这份论文是今天交的，之所以提前完成，是为了今天跟清清出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