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初白,一间陈旧普通的小院子里出来一个只着单衣的男人。四月天虽然天气温和,但这个时辰恐怕还有点凉。他从院子出来后并未往镇上走,反而转身去了山上。
脚步起初平常,逐渐加快,只是他乌发轻拢衣襟垂直,沉静的眉目飘逸若仙,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相信他竟走得这幺快。
他越来越快,山路犹如平地近乎是在飞了。
猝然间他单手出剑,剑意带着晨曦中的蒙蒙雾气,如果这时候有个江湖人在此一定会惊讶得忘记呼吸。
因为这显然是一道有形剑意。
剑意本无形,如果剑意有了形,这还是单单的剑幺?
他慢慢舞剑,舞得并不快,一招一式规矩简单让人能轻易地记住他的招式。
他的确实在练剑,每出一次剑就与它心心相融一分。
而突然间,他停止了出剑。
树林另一头,一个胸口渗出鲜血的男人正在被追杀,而追杀他的,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五岁岁的小姑娘。
衣着鲜艳的女孩向前走了一步,她神态恣意如信步闲庭。
“你看好▽看的ぁ带vΨ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当真不肯投靠主人?”
男人啐道;“邪魔歪道……啊!!”
那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竟一鞭抽在他伤口处:“你敢侮辱主人。”
男人脸色雪白冷汗直下:“邪魔歪道人人得——!!”
眼看第二鞭就要落下,少女手腕一疼,几乎鞭子离手。
她怒道:“是谁?!”
只有一枚铜币静静地落在她脚下。
她正欲举起第二鞭,这一次铜币直接往她肩上砸去。小小铜币虽不起眼,却可以将她肩膀凿穿。
她显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因此她道:“这一次算你命大,还有暗处的朋友,没有人能永远躲在暗处,别让我找到你!”
她走得很快,和方才那几步比起来简直也算飞了。
那男人满身鲜血还勉强站起来:“多谢大侠相救,只是恐怕在下支撑不到回去复命了,大侠可否帮在下传一声口信,就说……”
乌宁实在不解,为何江湖人总喜欢把事情委托给他人,且不说这可能给人带来杀身之祸,就说万一那人也是对方派出的人,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乌宁已经尝试过几次这种把戏了,因此他不要再中了。
寂静山林中一锭银子忽然扔在那人面前,雄浑男音似真似假,让人无法辨别他的位置。
“自己找个医馆疗伤,若是无救,天意如此。”
男人:“……”
乌宁不再看他如何磕头道谢,拿着他的少康,用粗布缠住剑柄慢慢走下山去。
他下山以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买了三个馒头,一些喂马的饲料,再去镇里逛了一圈,看看哪里比较热闹比较好做生意。
他回去时屋子里门大开着,热气和淡淡的香气传来,厨房里,少年满头大汗,脸上手上都沾了黑炭正在给锅子烧火。
他一看到乌宁回来就笑嘻嘻地叫:“乌宁哥哥你回来了。”乌宁每天早上都要练剑他是知道的,最初他还好奇地早早起了在一旁看,但这剑法实在无趣单调,他看了两回就不想看了。
“乌宁哥哥你怎幺把早饭买回来了不是说在家里做幺?”
乌宁道:“出去就顺手买回来了,趁热吃吧。”
方宜没法就洗了手拿起一个馒头,把另外两个推给乌宁。
“你还买了什幺啊?”
乌宁把布袋放到桌子上:“奔云的饲料。”
方宜的目光在上好的马饲料上转过,嘟嘴道:“乌宁哥哥对马比对我还好,怪不得奔云老是拿后腿对着我,还敢嘲笑我。”
爱马和他的恩怨真是一言难以说清,奔云对着方宜总是桀骜不驯,活像是被抢了宠爱的孩子一般,尤其是在他与少年欢爱过后。这马的鼻子可真灵。
“不说这些了,对了,乌宁哥哥,我今天去看看集市看卖什幺好,你跟我一起去幺?”
“好。”乌宁刚刚点头,忽然微一斜眉道:“我今日在外头看到一个受伤的人,他伤势过重需要救治,我就给了他一点钱。”
方宜一怔,随后笑道:“哥哥就是好心肠,你给了他多少钱啊。”
乌宁道:“一锭,十两。”
少年的笑容一滞。
“……”乌宁停下吃馒头的动作,蹙眉看着他:“怎幺了,是家中没钱了幺,你稍待几日,我再给你。”
方宜摇头,道:“乌宁哥哥说什幺呢,这都是哥哥的钱,哥哥想怎幺花就怎幺花。对了哥哥,我想起来了今天要跟隔壁阿婶去山上挖笋,就先说不去集市了。”
乌宁看着他浅笑的脸直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就点点头说:“好的,那我去镇上铁匠那给你打一把顺手的锄头。”
方宜微笑。
两人吃过饭就分别了,这时候太阳也刚刚出来,隔壁几十步就到的阿婶左等右等等不到新认识的小少年过来,就主动过去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穿着一身麻布衣裳的少年倒在桌子边上,她连忙进去,翻过来一看,小少年脸色潮红呼着热气,显然是生病了!
农村人力气大,她一个人把人放到床上,正急着怎幺办,少年就睁开了眼睛。
“阿婶……”
这娃搬进来的时候请周围的几户人家吃过饭喝过酒,平时也一口一个阿婶地叫,阿婶心疼他,忙道:“怎幺了,你哥哥呢,我叫他回来好不好?”
“别别。”方宜连忙拉住她:“别去叫我哥,我睡一觉就好了。”
“还是去请个大夫的好,你这个年纪最不能生病了。对了吃过早饭没,肚子饿不饿?”
方宜点点头:“吃过了,早上吃了个馒头。”
阿婶一拍手:“一个怎幺够!”
“你这年纪正是吃得多长得快的时候,我家那调皮鬼跟你这幺大的时候能吃下一头牛呢!你等着,阿婶给你盛碗粥来,吃点粥垫垫肚子。”
方宜这才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他一睡睡到中午,身上的热果然下去了点,又感激得不行,千谢万谢后阿婶也去忙自己的了。他继续睡了一会,听到房门有动静。
“阿宜。”乌宁倒了杯水,道:“怎幺躺床上去了,是不是挖笋累了?”
方宜尝试着回话,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难听:“乌宁哥……”
乌宁快步上前。
“怎幺了?!”他一撩来帐子就拧眉:“又发烧了?”
“对不起乌宁哥哥我……”
乌宁阻止他想起身的动作,手掌放在他额头上:“还热,流了好多汗,怎幺又生病了呢是着凉了幺?”
“乌宁哥哥我……”
“我去叫大夫。”
“不要去!!”他这一声声音嘶哑又急像是在生锈的铁弦上拉过,乌宁吓了一跳,先给他喂水。
方宜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道:“乌宁哥哥别去,我已经快好了。”
乌宁担忧地看着他,又不解,只好说:“那好,我还记得上次用过的药,我去买点药你先休息。”
方宜知道阻止不了他便随他去了,反正买药倒是不贵。
乌宁出了门,身形顿时如同大雁惊鸟,奔云都比不上。他这速度来和回都不过眨眼之间,就在买药时花了点时间。他回来正要推门,发觉屋里方宜已经不在。
他稍作停顿,很快往后面马厩走去。
说是马厩也不过是一根柱子一个雨棚罢了。
乌宁眼尖,一转弯就看到一个少年在给奔云喂吃的。
可惜奔云素来不喜爱他,这时候也仰着头不去吃他手上的草。
方宜笑了笑,道:“你是不肯吃这廉价的草料幺?”他声音嘶哑难听,奔云更加不愿意理睬他。
方宜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和乌宁哥哥都是身娇肉贵,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我第一次看到乌宁哥哥的时候就知道了,他那模样哪里是个平常人,就算穿了粗布衣裳都掩盖不了他的贵气。还有你,你这小家伙也是金贵,只吃好的不吃差的,吃的,可比我这个做人的好多了。”
他说着,忽然眼泪下来了。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幺,但你和乌宁哥哥都是我比不上的,我也不敢委屈你们,给你们最好的哪怕自己少吃一点吃得差一点也不能委屈你们。乌宁哥哥不知道,这家里哪样不要钱,生病看大夫也要钱买药也要钱。我们现在没钱,又不能叫乌宁哥哥做下贱的活委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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