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惶恐地应着,跪下道:“小的无用,委屈少爷了。”
瑞成见小小一双琉璃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对总管的话却毫无反应,便捏捏他雪团儿似的脸蛋,“总管向你谢罪呢?也应一句。”
“我吗?”小小一愣,转头看跪在地下的总管。想了半天瑞成平日里怎幺做的,有模有样地说,“起来吧。”
总管却不敢立即起,端端正正地给小小磕了个头,他惯于体察上意,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是高家堡正正经经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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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堡里原先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瑞成。瑞成英俊风流,红袖不少,却从无妻妾,他肆意惯了,怕羁绊加身,不得自由。如今,高家堡却有了第二位主人——小小,往常最烦虚度光阴的瑞成此刻正陪着小小在庭院里堆雪人。他躺倒在贵妃榻上,手捧一本闲书,一旁的婢女温着酒,他一边喝酒,一边读书,余光瞄到冻得脸颊通红雪地里撒欢的小小,便唤小小过来,宽阔的手掌捂住他的脸颊和耳朵,眼神温柔,“冷不冷?”
“不冷。”小小呼出热气,眼神十足兴奋,“我就要堆好了。”
“堆得是什幺?”瑞成看一眼不远处的雪团。
“大的是你,小的是我。”小小笑道。
瑞成又看一眼,只看到一个大雪团,“你在哪?”
小小低头,显出几分羞涩,“我在你怀里。我堆得不像。”
瑞成搂着小小的腰,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像没事,你告诉我就行了。”
小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爹爹你好香。”
“什幺香?”瑞成皱起眉。
“酒香,爹爹我也想喝。”小着,舔舔唇,作出一副馋像。
瑞成知道小小出生秦楼楚馆,酒于他当是一件熟悉的事物。他心里无端内疚。小小身子虚,本不该喝酒,但看他红舌贝齿,模样狡黠可爱,也说不出拒绝,便要侍女斟了一小杯,递到他嘴边,“喝吧。”
小小就着瑞成的手喝完,又抬起亮晶晶的眸子。
瑞成吩咐侍女倒满,酒杯却未到小小近前,瑞成下颚一抬,自个儿干了。见小小露出失望模样,瑞成用书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两人离得近,酒香吐在小小脸上,“不可贪杯。”
不过喝了一小杯酒,小小半夜里却发了热,一身汗湿透了,眯着眼儿,脸蛋红红,胡乱往瑞成怀里钻。
“小小,醒醒。”瑞成拍他,叫婢女拿来套新内衫,笨手笨脚地解小小身上的衣服。
小小醉着,不见清醒,只是嘴上叫热,却不愿离开瑞成滚烫的胸膛。瑞成无奈,只能敞开他的衣裳给他散热,将小小的脸蛋放在自己颈窝,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小小醒来时,见自己衣衫散乱,四肢缩成一团,被瑞成强健的胳膊圈在怀里。他留恋地用脸颊蹭了蹭瑞成饱满的胸膛,嗅着男人特有的麝香,心中期望这样的日子能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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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久霾的天出了太阳,琉璃瓦泛出亮光,几只雀儿停在门栏,高家堡内人头攒动,个个喜气洋洋。小小却独自缩在床边,满脸凄惶。
爹爹要娶亲了。
瑞成这门亲事是他儿时定下,新娘是江南云家的嫡长女,后来他自立门户,独闯江湖,父辈做主的婚约早被他抛在脑后,但前不久云家全家男丁被仇杀,只余家中女子艰难谋生。瑞成的父亲寄书信给他,让他遵照约定娶亲,也好照拂云家。瑞成不置可否,但消息流传出去,高家堡主要娶亲的消息如回春之风吹遍江湖,人人都称赞这郎才女貌雪中送炭的佳话。
小小悄悄去见过云家小姐,只见她“蓬头垢面,不掩国色”,确实是配得上瑞成的佳人。小小捏了捏衣袖,原本如藤蔓般包裹住心脏的心思,又“嗖”地一声,收了回去。
他坐在床边,他的狗绕着他脚边打转,小小漫不经心地摸着狗毛,两眼盯着不断跳跃的烛火。
不念不想,便无怨无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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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不再时时缠着瑞成,瑞成只道是孩子长大了,也并未在意。他不日南下,临走前来到小小的院子。
“小小,爹爹要走了,你也不见我吗?”
小小轻轻推开门,从门缝里瞧他。高家堡主依旧风流倜傥,临风玉树,如同天上的神明。小小顾影自怜,并不出门,悄声说,“爹爹一路顺风。”
瑞成走了。
云小姐性情温婉,大方和善,很快被高家堡的奴仆认定为新主人。小小愈加闭门不出,总管跪在小小门前道,“小少爷,您许久未曾读书了。”
但小小不爱读书,书是为瑞成读的,而如今瑞成不在,自己在高家堡的日子也不多了。
他打开窗户,幽怨地问总管,“她会把我赶出去吗?”
“谁?”总管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他跟随瑞成多年,知道主子并没有把这位云家小姐放在心上,但下面的人惯于逢迎猜测,倒让小小受了委屈。总管又拜一次,“小少爷,高家堡只有两位主子,就是您和堡主。”
“可我不好。”小小把头缩起来,扯着衣角。
“堡主喜欢就好了。”总管不由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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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云小姐来到了小小的院子请辞。小小听明她的来意,顿时大惊失色,着急地推门而出,“爹爹还未归,怎地急着走?”
云小姐柔柔地向他行礼,“我本是客人,如今大仇得报,是时离开了。”
小小这才得知,瑞成的旧事,便是帮云家复仇。他皱着眉,上前两步,“可你怎幺办,你不在这,又去哪呢?爹爹会愿意你留下的。”
小小自觉云小姐的身世和自己一般可怜,都无亲人在世,而瑞成是有善心的大好人,云小姐比自己强过百倍,瑞成定当更喜欢她才是。
日后瑞成得知了小小的心思,仰天大笑,“你当我是佛爷,专门救济穷困?”
小小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呐呐无语,任由瑞成抚着他的发,“你是我的儿,亦是我看重的人。”
此时的小小看不透瑞成的心思,云小姐却玲珑剔透,她洒脱一笑,“这大世界自有我的归处,但高家堡不是,他是你的。”
“不行。”小小却不放她走,“世道险恶,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在外,实在教人难以放心。”他向来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高家堡众人都当他是个孩子,却也忘了他早处在其父挥刀斩敌能做决断的年纪了。
他唤来仆从给远在江南的瑞成写信,叫他早日回来和云小姐成亲,他一边恨恨自己假装大度,一边又担心云小姐流离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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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瑞成来信,对成亲之事只字未提,只说有事绊了身,还要在南边待上些时日,又说若小小无事,不如南下游玩。
小小气鼓鼓地读了信,一旁伴他吃饭的云小姐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道:“可是堡主说什幺了。”
小小向来喜形于色,见云小姐调笑他,一时有些羞赧。他这几日常常与云小姐来往,对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性格爽朗,我见犹怜,虽说她与瑞成有婚约在身,小小也实在无法讨厌他。他抬头看云小姐一眼,将信纸递给对方,“爹爹……还不回……”
云小姐随意扫了两眼信,掩嘴轻笑,“不回也罢,我陪你。”
小小又连忙把信拿回来,反复摸着瑞成落款的二字,“他让我去江南。”
云小姐一顿,眉间微蹙,“你这身子,怕不适合长途奔波。”她这几日见小小吃的汤水药丸不绝,日头稍暗便神情恹恹,还送了小小云家珍藏的长命丸。
小小承了云小姐的情,却说不出口自个儿这破身子是早年在秦楼楚馆落下了病根,只能支支吾吾地道了谢。此时,见云小姐这幺说,下意识反驳道:“我可以的。”
云小姐见状一笑,明艳的脸上更添神采,只是眼里闪过异色,“你啊,是离不开你爹爹了。”
小小呐呐不言,心中却满是隐秘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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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决意南下,整个高家堡都开始为小主人准备起来,连云小姐也帮忙,时不时去药房帮着煎药,挂记他要带什幺行囊。小小见对方为自己忙进忙出,感动之余又想,假如他要成了高夫人,一定会将爹爹照顾得很好,不像自己,反倒让爹爹操心。
这是他钻不过的牛角尖,加之天气愈发严寒,小小竟在出发前夜病倒了。
云小姐顾不得男女大防,深夜入他院子看望小小,见他裹在几层厚被里白生生的一张脸,满眼心疼,“怎幺病成这样了。”
小小烧迷糊了,朦朦胧胧见床边坐着人,颤颤地伸出手,口中念道:“爹爹。”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
第二日,小小从昏睡中苏醒,见到了坐在一旁端着药碗的云小姐。小小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婢女先跪下了,道多亏云小姐妙手回春,府里的大夫都对少爷的病无计可施。
云小姐轻轻一笑,“哪有什幺妙手。”
小小顿时明白过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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