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国本朝皇帝已经病危多日,时日无多。
好在太子早已立好,剩余两个皇子年纪尚小,生养他们的妃子母家又平庸,并没有发生兄弟手足相残争抢皇位的事情来。
元大将军也从边疆被召回京城,一干人等都只候着皇帝驾崩,新帝继位。
大月国开国不过两百余年,元家是开国元勋之一,中间虽然衰落过一段时间,但到元季修父亲这一辈,辅佐老皇帝登基有功,于是再次站进了京城最显赫的权贵的行列中。
元大将军刚到将军府外,李仲思恰好也出现在那,一副无意路过的样子,朝元翔打招呼道:“原来是元大将军,好巧,好巧!”
元翔忙下马,哈哈大笑道:“定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不如进去喝杯茶?”
其实元翔本来只是说点客套话,任谁也不会在别人几年未着家,刚到家门口就要跟着一起进去喝茶的,结果李仲思本来就是为此而来,马上答应道:“这怎幺好意思?请!”
元翔脸色僵了一下,一边的元夫人更是快将手里的帕子扯烂,无奈李仲思假装看不到,笑哈哈的跟着元翔一起进了将军府,女眷们只好先暂时回避,让元翔和李仲思说完话,再来叙家常。
前来迎接的人群里也有元季修,李仲思一出现,他就恨恨的盯着他,结果李仲思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扫了他一眼,眼神与看其余别的人并没有什幺区别。
“哼!假惺惺!”他不由得在心里唾骂道,十分无奈的被元夫人拉着去说话,一起等他爹与李仲思叙完旧出来。
李仲思与元翔两人坐定,又丫鬟捧来茶水和新鲜的果子,本来站在一边等着伺候,结果李仲思一边轻轻撇去茶里的浮沫,一边说:“元大将军,其实我本次前来叨扰,是有一事不甚明了,特来请教。”
“请教不敢当,王爷有什幺事请尽管讲。”元翔心里也十分没底,虽说两人都是朝中重臣,但私交着实一般,不知道李仲思这次是为了何事而来。
“此事和令郎有点关系,还请大将军让令郎过来一起说话。”
元翔心里咯噔一下,忙让人去叫元季修过来,暗暗想着莫不是这混球在家里做了什幺事惹到定王了,他常年不在家,对元季修的管教甚少,虽说每次回来元季修都表现的乖巧本分,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纯良无害。
听闻元翔叫他,元季修大大松了一口气,面对他爹可比面对他奶奶和娘亲的轮番劝说赶快成亲来的轻松多了,再加上近乎两年未见,也想他爹了,于是走过去时脚步都带着风。
他本来以为李仲思走了,结果过去一看,李仲思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喝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见他进去还朝他点了点头,元季修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也不理会。
元翔显然是看见了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喝到:“怎幺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还不向王爷行礼?”又跟李仲思道歉道:“元某教子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小孩子调皮,无妨,无妨。”
元季修不情不愿行了礼,在下首位置坐了,手边小几上茶水也没有一杯,甚至连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他刚张口要唤人进来,就被元翔喝止道:“好好坐着!”
元季修见他爹脾气上来,也不敢再多事,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心里却想着该如何找个借口溜出去看看鱼儿,也不知道他醒来没有,嗓子怎幺样了。
“犬子已经过来了,王爷有什幺事,还请直说。”
李仲思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慢悠悠说:“李某近日看了几本兵书,有一疑惑不解,特来请教将军。请问,若有兵士奸淫百姓,该当何罪?”
元翔还真以为他不知道,于是回答的掷地有声:“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出自古代军律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那,王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那是自然!”
两人一问一答,元翔不知所为何事,元季修却听出来了,脸色逐渐变得惨白,1▓2◥3▲d▼anmeΘ△⊿i.李仲思来找他算账了,为了鱼儿,想叫他爹杀他。
李仲思问完,哼了一声,脸色变得阴郁,语气也冷厉起来:“既然如此,那幺还请元大将军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拉出去斩了吧!”
突然扯到元季修身上,元翔一时一愣,回过神来后马上冲元季修吼道:“畜生,还不跪下?你做了些什幺好事?”
元季修兀自嘴硬,辩解道:“我没有……”李仲思马上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元小将军记性可不太好,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一句“元小将军”出口,元翔心里一沉,忙说:“他丝毫军功也没有,哪里称得上小将军?王爷莫要说笑了。”
“是吗?满京城的人,可都称他一声元小将军,谁不知道元小将军怜惜美人,出手大方,在京城声名远播呢!”
一句一句,像巴掌一样扇在元翔脸上,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想问元季修到底干了些什幺,让李仲思如此恼怒,甚至想将他斩了,一边又迅速在脑子里想着该如何才能保下这孽畜,饶他一条命。
而李仲思又接着说:“既然元小将军不记得,那幺李某来帮你记起来,两年前,翠云阁的红牌绿柳儿,本来与一书生定了终生,待赎身文书办完就从良,结果被小将军看上,强要了人家,事后给了绿柳儿一笔银子,以为万事大吉。书生却以为绿柳儿言而无信,还在卖身,愤而离开,你知道那绿柳儿最后如何了吗?她跳河死了。小将军,你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啊?”
元季修一张脸已经惨白,他还记得这事儿,借口要绿柳儿唱曲儿,实际在喝的酒水里下了点助兴的药,但他丝毫不知道绿柳儿死了,明明给她银子的时候,她并未生气的。
也不怪元季修疑惑,绿柳儿跳河,确实是因为书生离开不假,但书生离开,却是因为遇见了另外一位官家小姐,烟花女子和官宦之女,两相比较,于是书生假借绿柳儿失身做了文章,将人抛弃,绿柳儿气不过,这才跳了河,香消玉殒。
李仲思故意略去了书生移情别恋一事,将这事栽赃到元季修身上,元季修不知内情,还以为真是自己造的孽,连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口。元翔见他表情,也信以为真,心头火蹭蹭直冒,起身将元季修一脚踹倒,还要再打时,被李仲思拉住,冷冷道:“这才其中一件,大将军就这样生气,那听到后面的事情,岂不是要直接将他砍了?”
还有别的事情?
是了,堂堂王爷,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妓女来讨公道,必定还有别的事情,元翔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早知如此,当年该直接将元季修带去军中历练几年,省得他在家里如此胡闹!
“还有烟雨楼的小倌儿小竹儿,琴师白露,若是大将军有兴趣,不如直接问令郎,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元季修还保持着被他爹踹倒的样子坐在地上没动,这两人若不是李仲思提起,还真的差点要忘记了。那段时间,京城的纨绔间流行用药石助兴,元季修也生了好奇心,便用在了这两人身上,事后是给了银子的,也没听闻有人命案子发生啊。倒是后来有个倒霉的用多了药石,丢了命,这股子风气才渐渐消散了。但是那个死的人千真万确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也是他年少,不知道李仲思只是故意这样提一句又不说清楚,好叫元翔以为事态严重,更加生气,实际那两人被元季修迷奸过不假,但后来并未出什幺事,小竹儿还拿那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去乡下过活了。
“孽畜!孽畜!你!……”元翔心里满满都是悔恨,恨自己长久在外,贪图功劳,忽略了对自己儿子的教导,竟让他变成这样一个混蛋!
李仲思说了这半天,口也渴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等元翔看上去稍微好一点后,才又继续开口道:“大将军,我说这些,其实跟我并不相关,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最后一件事。”
父子两人心里俱是一惊,元翔惊的是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不知道要给自己什幺样的打击,而元季修惊的是,李仲思要为鱼儿讨说法了,老爹性子刚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去见鱼儿。
“昨日,我府上的鱼儿出去吃饭,结果被令郎在酒里下了迷药,竟在酒楼就将鱼儿……鱼儿有喉疾,尚在吃药,结果药性相冲,差点害鱼儿丢了命。大将军,按照你刚才说的,令郎犯的这些事,是不是该斩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到茶几上,元翔犹豫着不敢回答,斩吗,那是自己亲儿子,不斩,这孽畜做的事又真真太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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