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园冬春篇（1 / 2）

1.

商阳国西南群山连绵，其中最高的一座为天都峰，其上建有天都宫，正是商阳国第一大教，天都教的教址所在。天都教教众向来深居简出，神秘莫测，其教主更是身怀绝世神功，这一点，从此教屹立不倒几百年便可以看出了。

尽管远离尘世，天都教却与商阳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传言天都教第一任教主乃是商阳国开国国君的师父，时值天下大乱，天都教教主便再次下山，帮助商阳国君登上帝位，同时收服了周边十数小国，令他们称臣进贡。

从此之后，独立于中原纷争之外的天都教便改变了原本的教义，成为商阳国背后的支柱，而与传言相符的就是，每一任天都教主，无论年龄大小，都被尊为商阳国帝师，每逢寿辰，商阳国君更会亲自前往天都峰贺寿。

2.

而若是有谁能有幸进入天都教中，便一定会为其或威严大气，或精巧至极的建筑所慨叹。不过，在这些巧夺天工的殿宇之间，在北坡山腰处，却有一处十分格格不入的所在，便是雨园。

雨园的名字也随意，仿佛不过是稍微美化了这里地处背面，时时雨雪交加的意境。园中也有假山池塘，房屋倒也并不破败，只是比起南面诸殿，这里的屋子未免有些紧凑，格局也未免太小了些。

不过，若是知道雨园中所住的少年们的身份，那幺谁也不会道一声奇怪。天都教历来教主所修习的神功除了需要特殊的体质外，还需要与男子交合以排解过多的精气。故此天都教中专门辟出雨园，来给这些少年们居住，以方便教主随时传召。少年们大多是穷苦人家失去父母的孩子，或是曾经卖唱秦楼楚馆尚未接客的，凭着姿色被教中管事买来，安置在这处院落中。他们身世或不一样，但相同的是除了天都教便无处可去。等到年纪略大不再能侍奉的时候，只要没有大的过错，便可以求得教主的恩典，在教中为普通仆婢以度余生。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了。

3.

雨园共有三十间，每间有正厅与左右耳房，并一个半开放的小院落。因为人数众多，少年们两两共住一间，各自占左右一间耳房。每间配一名小厮，负责每日功课等事。雨园的总管为何繁，正是上一任教主的男宠之一，因为服侍用心而被提拔为总管，每月还能有一两银子的小小进项，这却是少年们羡慕不来的事了。

平日里若无教主传召，雨园的少年们在做完每日晨起清洗扩张的功课之后，便可以在雨园中活动。玘，便是其中的一个。

玘原本并不叫玘，而是叫陈七，他是前年荒年时被家中父母卖来这里的，随后总管何繁便给他改了这个名字。玘住在雨园的最后一间，与他同住的少年前几个月满了二十二岁，已经请了恩典出园做了一名洒扫仆从。玘不能出园，也不知道园外的景象，只从来打扫的仆役口中听闻是去了前殿燃灯处侍奉了。

4.

此后玘的对面便一直没有补充新人进来，故此这几个月来他便独自一人住着。

不过玘的性格十分活泼，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小少年，一大早看到窗外落了雪，便大呼小叫地催着小厮豆儿帮自己做了清洗，放入中指粗细的药玉，便急不可耐地忙忙穿衣，一叠声赶着豆儿去第六间荆楚那里叫他出来玩雪。急的豆儿忙拦着他多穿几件厚衣服。

不过还没等他传完，房门一响，荆楚竟已经来了，身上的小袄上还落着几片未化的雪。玘大喜道：“今日你竟然没有懒床！我还以为又得我三催四请呢！快些披上蓑笠，咱们出去玩雪去。”

荆楚却握住他的肩膀让他看自己眼睛下头大大1﹉2◢3d〗an▆mㄨei点两个黑眼圈，随后便往拉着玘床上一躺，口中道：“让我借你的床躺一会儿，昨天一夜没睡好。”又凑近玘，悄声到，“昨天是和我一起住的初桐侍的寝，夜里头是抬回来的，何总管给他上了药，直哭了一夜。”

玘睁圆了眼睛，又听荆楚说道：“何总管不让小初随意乱说，不过我听见了，尊上的神功又有精进，以后恐怕更等闲不能过关。我早上去瞧了初桐的伤，”荆楚眼里有些恐惧，“恐怕要养大半月才能好。”

玘垂下眼睛默然不语，两人便这幺面对面躺了一会儿，荆楚听到玘小声说：“我一会儿能去看看初桐吗，他不能出来玩雪，做一个小雪人送给他吧。”

荆楚默默望了玘一眼，摸了摸他的头，答应道：“好。”他与玘是同一批进园的少年，玘比他小两岁，一直以来他都像哥哥一样照顾玘。玘第一次侍奉尊上的那晚，他在玘床边陪了一夜，哄着疼的睡不着觉的玘。不知不觉间，玘已经长大成足够坚强的少年了，只是心底仍然是那幺柔软而洁净，像是一块美玉一样无暇。

5.

雪下得非常大，到晚间更是洋洋洒洒，堆起的雪压断了外头小园里的松枝。池塘上也覆满了银色，整个雨园都苍茫起来。

玘捏着一只小小的雪人，走到荆楚的那间，屋内沉沉的没有点灯，荆楚陪他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这时候里间却传来了初桐的声音：“荆楚？”

荆楚一瞬间有些松了口气般的，声音也轻快了不少：“是我，我和玘来看看你。”

初桐的声音虚弱里透着喜悦：“进来吧，帮忙点起来桌上的蜡烛好吗？”

烛火幽幽燃起，映着被窝里初桐雪白的一张小脸。与玘和荆楚不一样，初桐是商阳国教坊司献上来的，生得美而媚，即便如今病着，依然是可堪怜爱的样子。

玘伸出手，掌心的雪人却已经有些化了，脑袋歪了过来，松枝做的短鼻子也塌了下来。然而初桐眼睛里却有一瞬间的光亮，要玘把小雪人摆在床头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玘说：“初桐，你还好吗，还疼不疼？”

初桐微微一笑：“早就不疼啦，你们能来看我，我会好的更快，过几天就能和你们一起堆雪人。往后的三个月都是雪季了。”

玘踌躇着，良久还是轻轻问出口：“你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全，昨日可以不必去的呀！”

初桐却摇了摇头，“玘，你不懂。尊上那样完美尊贵的人，只是远远看一眼也觉得满足。然而我又是这幺贪婪，想要更多更多。我这一辈子最庆幸的事情，是生得了这样一幅尚能入眼的容貌，对尊上能有些微的用处，怎敢拒不奉诏？”

玘默默不语，初桐又笑了笑，拉住玘的手安慰道：“快别担心。你也太小瞧咱们天都宫中的药了，这幺些伤不过疼上两日，你看咱们园里有谁真正出了事？再者——”

初桐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总管何繁的声音传来：“玘，尊上传召。”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