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很简单，城外三里刘家庄，一户院墙破败的人家。他深夜潜入，翻身上墙，爬到简陋的屋顶，揭开瓦片向里面探看。
夜过大半，居然还点着昏暗的油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子正倚在床上读书，他身边还躺着一位，从压得蓬乱的头发和半截手臂判断，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路南捏着小刀，心想怎幺还不睡？
沉睡的人翻了个身，替他问道：“怎幺还不睡？”
“最近不太平，我睡不着，你歇着吧。”看书的男人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头。
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她将被子蒙住了头。
正在此刻，一道寒光从上方划下，男人机警地拉过枕边人一起滚到地上，躲过了三只利器，大喊道：“谁？”
路南直接破窗而入，持着短刀便和中年男人战在一处，女人彻底醒了，啊得尖叫一声，腿都软了，四肢着地爬向屋门，口中嚎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叫声打破了静谧，凄厉地犹如鬼鸣。路南一脚踹开已经肩部中刀的男人，飞扑上去拎小鸡似的拎起浑身瘫软的女人，利刃一横切入她的脖颈。热乎乎的血顿时喷了自己一脸。
“啊——不要！”男人红了眼嘶吼道，“你为什幺杀她？小谢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王答应过放我们走……”
“知道王族秘密的人，都不能活。”路南丢掉尸体，满脸是血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说，“安心地和她去吧。”
完事后，路南放火烧了房子和血衣，随便找了间客栈入住。锁门后将自己彻底地洗了几遍，穿上香薰过的崭新衣物，他才感到一丝释然——铭仄闻不得血味。
晨光乍起之时，黑衣少年站在高高的山坡之上，远眺古朴苍郁的王城。夏风撩开他搭在肩头的长发，披风簌簌作响，习惯了冷眼旁观生死的双眼，异常专注地凝视着遥远的某处，仿佛在守护着要用一生来实现的承诺。
他无声地动着唇，重复着那人的名字。早在一年前初见铭仄以来，这已成了他杀戮后的仪式。
只要默念着他的名字，就能驱赶血腥和罪恶的侵袭，用借来的光明照亮晦暗的前路。
只要默念着他的名字，就能在一次次血洗生灵后，保留着儿时纯净真实的灵魂。
只要默念着他的名字，就能从这冷得刺骨的世间，感受到些许奢侈的暖意。
路南有一串红豆，每杀一人就往上面穿一粒，平时缠在左手腕子上，现在已经可以松松地缠绕三圈，猩红的颜色在黑色的袖口间若隐若现。他就着天明的晨光，用针扎破两颗圆滚滚的红豆，把线穿了过去。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光滑的球体，略高的体温捂暖了原本冷冷的豆子。
路南嘲讽地咧了嘴角，他的血是冷的，身体却温暖。他后悔昨天在铭仄面前暴露了自己软弱无力的一面，但是当铭仄强打精神舔他眼睛时，他还是在心底深深感动，以为这就是一辈子最宝贵、最无价的东西了。
他可以理解多数人为名利铤而走险，却不明白有些人可以为其他人而死，为亲人、为爱人、为众人。芸芸众人，个人顾个人吧，谁都不是谁的唯一，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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