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养的昙花当夜确实开花了,香气扑鼻,花型美丽,颜色如月色遗漏人间般皎洁,实在令生长于华山终年积雪之地的谢剑觞大开眼界——当然谢剑觞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午饭,竟是一碗香浓味郁的昙花肉片汤。
用绿豆粉裹了的新鲜瘦肉片,还没全谢就被从叶上摘下的新鲜昙花,佐以葱花豆芽还有一点嫩豆腐,汤色乳白,鲜香扑鼻。入口肉片是滑嫩软绵,昙花是鲜滑味美,还有提鲜的嫩豆腐和豆芽,浓浓地熬进了昙花肉片的香,也实在是美味。饶是并不喜食肉类的谢剑觞也喝了两碗汤。他笑道杨楚月身为长歌弟子竟做出如此焚琴煮鹤之事,杨楚月只摆摆手道是物尽其用。
相处了两天,谢剑觞发现这位长歌弟子大概最精通的不是琴艺或者剑招,而是厨艺。小小竹笋在他手中千变万化,每次总有不同的菜式,佐以简单佐料,足以让人食指大动。当他好奇问杨楚月为何精于烹饪,长歌弟子就只是笑,也不回答。
应该是独处太久了吧,谢剑觞想。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就会做很多事情,一向以琴中剑传世的长歌弟子精于烹饪,大概是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太久太久,闲暇时间太多太多,才有心学了这么多东西。不只是烹饪,屋里的书籍和屋外的画都显示,杨楚月还会茶道棋弈园艺等等等等,也算是担得起一句博学的称赞。
是夜无事,杨楚月打扫了屋子后,点了屋外几盏灯,沏了壶当地特有的滴翠剑茗,邀谢剑觞赏月。谢剑觞自然欣然赴邀。
两人共同语言挺多,都是博览的人,谈起剑道和玄学都懂得颇多,短短两日。大有知己相逢恨晚之感。
谈至兴浓,杨楚月从屋里抱出青玉流,道是为谢剑觞弹奏一曲。
“阳春白雪知雅意,高山流水赠知音。”他先用银杏油擦了擦琴,抬头笑言,“今日便请道长听吾一曲。”
长歌门人弹琴却是有些奇怪,旁人弹琴都是坐着弹,而由于琴音可应用于实战之中,长歌门人在移动中亦可弹奏,倒是且行且歌,好不风流。
杨楚月就是这样,他并未把琴放在桌子上,而是抱着弹了几个音,然后施展长歌绝学之一的青霄飞羽,一跃站到了竹枝顶端!然而竹枝只是有轻轻压弯,并未压折,这内力造诣,不在纯阳气宗高阶弟子之下!
再看风姿,他抱琴立于竹上,白衣青冠,衣襟微微随风摆动,手中青玉流发着幽幽的光,手指偶尔拨过琴弦,神情安然,如仙人临世,当真是卓绝!
他朝坐着的谢剑觞笑着点点头,伸手理了理被风稍微挂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轻轻盘腿坐在了竹枝上,“某献丑了。”说罢低头调了弦,弹奏起来。
这是谢剑觞第一次听他弹琴。
其实谢剑觞并未听过太多琴音,关于杨楚月到底弹得好是不好并不太清楚。因纯阳所习的是剑法,纯阳宫少有会弹琴的人,即使有也只是单纯的弹琴消遣,而杨楚月之弹琴却融入了自身内力,琴声与招式融合,一指一音对应一招一式,力度大得连竹叶都为音波所动,微微打颤,而人听来铮铮有声,肺腑为之所感,和普通琴音大不相同。
谢剑觞闭了眼听琴。杨楚月所弹得琴音忽如云雾缥缈,忽如水瀑倾泻,又如雾中看花,镜里观月,琴音一转却是柳暗花明。指下不过七弦,却能奏出大千世界,使人如步太古之境,睁眼闭眼皆是虚茫,而幻境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很难分辨出自己所处之地在哪儿。
他这才明白什么叫琴音惑人。
弹得好的琴音确实牵人心肠,气血都随之所动,不知不觉便被牵引,而气血对人的重要不言而喻。大概长歌所用琴音攻击人的法子,便是这个道理。
弹琴论道的雅事,变故却陡生。
本是高山流水琴鹤偕鸣,杨楚月琴音却一顿,生生弹出一个破音。
谢剑觞正专心听琴,来不及调理气息,气血为琴音一搅,当即吐出一口血,向前栽去跪在地上。心知不对他立刻拿下别有洞天,连剑鞘杵在地上,默念几句口诀,抬头看向杨楚月。
身边幻景淡去,无处不在的魔气向他袭来,把他包围,无处可躲。
低头弹琴的杨楚月稍稍抬起了头看向他,映着苍白月光,对他笑。
诡异的笑容,就好似只牵扯了一下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杨楚月的眼,已变成魔的红,眉间入魔毫相由浅至深一点点显现,如朱砂所点,更如血染。
他抱琴从枝头上跃下,稳稳落在谢剑觞不远处,衣带当风飘飘然,似还是那个谦和有礼的长歌弟子,手指无心般拨过琴弦随意奏出个音,谢剑觞又吐一口血,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杨楚月向自己走来。
“谢道长。”杨楚月再开口,已没了平日的清朗,而是带着丝丝魅惑,丝丝入骨寒意,“你可真是好看。”
谢剑觞勉力站起来,拔出剑搁到杨楚月颈边:“你不是杨先生,你是谁?”
杨楚月轻笑,看也不看脖颈边的剑,手指拨动琴弦,一式冲秋冥将谢剑觞击退十余尺。谢剑觞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好在剑倒没脱手,还将杨楚月脖子上划了条细长的伤口,汨汨流着血,而杨楚月毫不在意,伸手抹过脖子,伤痕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连血都了无踪迹!
“我当然不是杨楚月那个废物。”他慢条斯理,一步步走向谢剑觞。青白的衣裳下摆还是那么好看,连走路的姿态都还是那么优雅,长歌的风骨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但满身的魔气令谢剑觞毛骨悚然。
杨楚月在谢剑觞面前蹲下来,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谢剑觞别过头去,杨楚月没计较,只附耳笑:“我的谢道长,他杨楚月可不敢沾染道长风姿,只能每天看着想着,某就不一样了。”他对着谢剑觞耳廓吹了口气,惊得谢剑觞倒吸一口凉气,又笑:“某恨不得将道长连皮带骨,拆了吃下。”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伸手暧昧摸着谢剑觞的脸。谢剑觞心知不妙,顾不得肺腑疼痛,提气使了招凭虚御风,瞬间后退几步,举剑依旧对着杨楚月。
“你别过来,我会杀了你。”谢剑觞其实很不好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疼,大概是被琴音所震伤到了内脏,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竭力提气用出坐忘无我保护自身。
纯阳弟子,没有拿得起剑时还任人宰割的道理!
“道长好像对自己的认识有点错误,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还能走出某的院子吗?”杨楚月略歪头看着他,神情像是带点疑惑,又像是面无表情。
不过又拨了次弦,坐忘无我气劲顿时消失,谢剑觞再退一步,左手按住心口,吐出一小口血。
“我劝道长莫要挣扎——”杨楚月走上前,左手抱琴,右手取出青玉流琴中剑,也指向谢剑觞,却是一剑挑松了他腰带,腰带落在地上,好在衽上还有系带连接,倒不至于衣衫滑落。
此番情形,杨楚月想干嘛是再明显不过。
谢剑觞咬了咬下唇,脸色煞白,背上全是冷汗,手持剑指着对面的长歌弟子。可明明他都故意将脖颈递到了自己剑尖前,却是手在微微颤抖,刺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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