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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夺取他们的生命？”柳梓衫变了，变得执迷不悟。高其霖觉得匪夷所思，这不是他认识的柳梓衫。不，他从未变过，他一开始就在演戏。

“那又是谁给的权利夺取了我庭叶哥哥的眼睛。上天么？呵，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这么对他？”

“梓衫，你醒醒。”

他中了魔怔，无法沟通下去。高其霖又出了审讯室。

12

那年火灾，之于柳梓衫而言，烧掉了他的所有，亲情，回忆，过去。留下的，只有看不见的周庭叶。他觉得命运不公，想要改变这一切。于是他重新□□件的时候，改了年龄，报考了警校，开始了他的计划。他在重新分配的房子里，修建了一间地下室。读了一年以后，他便开始实施计划，先抓走了三个人，留下一人作为移植眼球的宿体，为了减少嫌疑，他伪造了一个粗糙变态男人的形象，在自己家自导自演了一出被绑架的戏码。但他的无心插柳使得他认识了高其霖，也因此与他交往频繁。

过了一年，曾经的宿体有很大的排斥反应。于是他再次抓人，偶遇了和周庭叶模样十分相像的张思利。一年以后，他成功了，他想验证自己的成果，于是再次实验，他又抓了人，保留了一副漂亮的眼球，准备给周庭叶换上。结果功亏一篑。

柳梓衫叹着气，唯一的遗憾就是最后没有给周庭叶换眼。

郑玄泽抱着电脑走进了审讯室。

“我承认你是高手，你设计的这个玩意儿我没弄明白。”

“看在我俩平时的交情上，我会在死之前给你说的。”这半年来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早就清楚了郑玄泽善于从共同话题入手去套话，“你想过来套我话，我知道。”

“你都那么了解我了，那我就废话少说开门见山了。”只要让柳梓衫认罪，郑玄泽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其实郑玄泽也不想来面对柳梓衫，毕竟曾经那么久的同事关系，他还挺喜欢这个人的，但头儿自己搞不定偏偏安排郑玄泽过来，拒绝不了呀。此时高其霖正站在审讯室的单面反光玻璃前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你潜伏进来我们确实不会怀疑你。即使我扩大范围查看了每一个现场案发前后的监控，我都发现了你只出不进的画面，我也不曾怀疑你。直到头儿告诉我第二年发生在城市周边的那起案子的路线，我查了那条路线所有经过的车辆，于是我找到了这两辆车。”

郑玄泽拿出两张监控截图。就算换了车牌号，但同样的车型，车内同样的陈设，以及驾驶人相同的开车姿势，唯一不同的就是驾驶人，一个是柳梓衫，一个是蓬头垢面的长头发肥胖男人。

怪不得柳梓衫那天觉得高其霖开车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来是找路线去了。

柳梓衫依然没有说话，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郑玄泽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在你家发现了这些东西。你不喜欢有人去你家，主要是因为你家放着这些东西吧？”郑玄泽接着又拿出一套照片，上面全是案子涉及的作案工具，还有一个玻璃瓶里用淡蓝色药水浸泡着两颗滚圆的眼球。

“张思利找到了他什么都给我们说了。承认吧。认罪态度良好的话，可以从轻处罚的。”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就要无罪释放吗？”

郑玄泽站起来摇摇头。头儿，任务不能完成。

13

要问高其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柳梓衫的，是他撒谎自己害怕尸体的时候？是他用警局的纸张打印字条的时候？还是他威胁租车行老板的时候？亦或是得知他拉着装着尸体的行李箱去乡下的时候？

都不是。高其霖说，“是他说，他受了伤去看周庭叶的时候。”

试问，柳梓衫如此看重周庭叶，他怎么会让周庭叶担心自己呢？高其霖单独去找过周庭叶，得知那一次是周庭叶闻到了柳梓衫身上的血腥味，柳梓衫骗他说是自己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了，可周庭叶知道那种血的味道不可能是一个小伤口能够弄出来的，在后来一次又一次不断的追问下，柳梓衫给周庭叶说了。周庭叶肯定是万般阻拦，但周庭叶拗不过柳梓衫的执念，又不忍心让警察把他抓走，于是只能任其发展，眼看一年过去又一年，劣况愈演愈烈，正好高其霖找上他了，他才拜托高其霖一定要阻止柳梓衫不能再让他继续错下去。

被遮住了仰望天空视线的封闭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滴答，已经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外面是晴天还是雨天。

晚秋的天气，大概也是一如既往的阴凉吧。

柳梓衫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高其霖又走进来。

柳梓衫眨眨眼，看向他，“你又想用什么方法说服我？”

“不是说服，就只是聊聊天，像从前一样。”高其霖把椅子拉到柳梓衫的旁边，和他并排坐着。

“从前？坐在这里我就已经忘了‘从前’是什么样了。我从未给你说过我的‘从前’，怎么像‘从前’一样？”

“梓衫啊，我能理解你的。就像从前一样懂你。”高其霖说的‘从前’，是指的柳梓衫在警校的时间，是高其霖还以为的单纯天真的柳梓衫的时间。俩人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也是因为那段时间高其霖常来看柳梓衫，经常像现在这样并排坐着聊天。“如果我有个很喜欢的哥哥，他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也会想方设法的让他看见，也会努力工作努力存钱找到合适的角膜……”

没等高其霖说完，柳梓衫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抓住高其霖的手腕，皱着眉头，双眼如同困兽一般，散发出凌冽的目光，大声吼斥着，“你不懂！”柳梓衫龇着牙一个词一个词的从嘴里念出来，“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什么是最绝望的分离！”

柳梓衫的手因为用力抓住他，被铐住的手腕经过大力拉扯已经磨出了血。高其霖承认自己被突然黑化的柳梓衫吓到了。但一瞬间，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周庭叶并没有死，他还活在你身边。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生活很快乐，这就是他的命运，你给他换上一副眼睛，让他能看清世间的许多丑恶，让他每天生活在烦恼之中，这又是何必呢？”

“你又没瞎过，你怎么知道他不想重见光明？”

“但你为了他一个人，牺牲掉那么多人的生命，不觉得残忍吗？”

“残忍？高其霖，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残忍！你懂那种你所有的生活，幸福，快乐在一瞬间被全部夺走之后的凄凉吗？你懂那种一人面对这个鱼目混杂的社会没人能够和你说话没人能够听你诉说的那种孤独的感觉吗？一场来历不明的大火毁掉的这一切难道就不残忍？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发现庭叶哥哥还活着，还有人和我一起，这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老天又毫不留情地夺去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损伤过度无法进行手术。他不能跑不能跳他没有办法运动，这，难道不残忍吗？每天只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小心的往前走，看到这里难道我不心痛？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赖，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瞎一辈子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此时的他天天微笑却能心甘情愿地一辈子做一个快乐的废物？庭叶哥哥不会愿意的，我也不会看着他颓废下去！做个废物！”

“呵，”高其霖突然笑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赖？那我是什么？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难道这两年以来，我就只是你利用的一个介质？”

柳梓衫猛地看向他，然后又转回头。这个问题现在回答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总是以你的想法去想周庭叶，那你有没有想过周庭叶并不希望你这么做。其实是他让我来阻止你。”高其霖把周庭叶给他的照片拿给柳梓衫。那张照片，柳梓衫没有见过，是他俩家园还在的时候在院子里照的。

柳梓衫双手颤抖着拿起照片。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哥，为什么你到最后都还是不接受呢？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