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琼死了。
周琼是琼州海潮剑派的少主,掌门独子,也就是前一日在望湖楼内与雁荡三杰、惊风剑起过争执的那个年轻人。他自幼长在琼州,众星捧月惯了,此来中原,就是觉得自己本事已经足够,该去更广阔的世界扬名立万了,故而借机来到杭州,准备结识各路英豪,打出他海潮派的名头。不成想半途身死,不出一个时辰,“海潮派周琼”的名字就传遍了城里城外,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他死在天上楼的上房里,就坐在桌子边上,桌上还摆着上好的龙井,就被人一刀砍断了大半脖颈,脑袋差点掉下来,血流了满身满地,满脸的惊惶疑惑,眼球突出,至死也没闭上。
天上楼与望湖楼齐名,都是杭州最好最出名的酒楼客店。一个胜在优雅清静,更受文人墨客风流人士的喜爱;一个胜在奢华富丽,则是许多富贵之辈的首选。
海潮派同来的三个人,都不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闯过的,两个嫩的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趴在一边成了两个哭包,只有那个师兄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眼圈红红的,又是悲伤又是愤怒,握着剑手背上青筋突出,跪在一人面前,咬牙道:“前辈,晚辈兄弟几人初来中原,本是仰慕中原武林风采,想要一一拜会各路名家,谁知师弟竟遭人毒手!久闻武当乃是武林的泰山北斗,玄诚真人更是古道热肠、嫉恶如仇,晚辈才疏学浅,不知此时该往何处追凶,恳求前辈看在同道份上,为我等做主!”
他对面是个中年人,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脸色铁青,双眼目光冷厉,盯着旁边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双拳紧握,显然心情糟糕至极,再一瞥面前跪着的人,面露不耐,却还是伸手扶了他一把,开口道:“不必如此,起吧。”
他声音不大,却颇有威势,一听就知这人肯定是个火爆脾气,铮铮的一条硬汉,就连安慰人的声音都软不下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玄诚掌门座下的二弟子朱浩。这朱浩天赋过人,性子直爽,侠肝义胆,很对玄诚脾气,却因太过热血热心而并未出家入道,十来年前就下山游历,多年来行侠仗义锄奸济困,大有名望,甚得人心。
本来以他的身份,这趟代表武当过来,是应该住在灵隐寺里的,但他向来不耐和尚们的磨唧和玄虚,就打着“坐镇”的名义带着门下弟子一直住在城中一个普通客店里。
还别说,他这么一住下,城内英雄们动刀动剑的事儿立刻就少了,可谁能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还会发生命案?朱浩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活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心头的怒气无法掩饰地传达出去,周遭弟子和围观众人十分默契地躲远了点,免得城门之火,殃及他们这些无辜鱼虾。
他伸手去扶这人,那人竟然还挣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之类的话,没成想他刚一动,朱浩眉毛就竖了起来,手上一用力,那人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被他像只小鸡仔似的拎了起来。
朱浩松开手,将眼上下一打量,问道:“你叫什么?”
“晚辈孙晨,忝列海潮派大弟子。死者是我师弟周琼,也是师父的独生子……”
“嗯,知道了,”朱浩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双眼再次扫过这满屋狼藉,缓缓道:“门栓碎裂,显然是被人一掌震碎,直接破门而入。你师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毙命,而后凶手关上门,从容离开,前后时间应该极短——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是晚上,我们逛了逛杭州夜市,之后便回来各自睡了。”孙晨不敢怠慢,恭敬答道:“师弟在家时就颇……呃,贪睡,所以早上起来我们谁也没有扰他,用过早饭后我们从他屋子前路过,闻到很重的血腥味,这才……”
“所以是昨晚了……”朱浩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尸体,想了想,回头吩咐道:“去找个仵作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后面立刻有弟子麻利地去了。
他回过头来,又问道:“屋子里的财物没丢吧,就算要劫财也没有找江湖人的道理。你们从琼州过来这一路,和谁结下仇了?”
“结仇……”孙晨喃喃念了一句,略一思忖,突然眼睛一亮,急道:“有的,昨天傍晚我们在望湖楼,和三个人口角了几句!那三人、那三人我不知是谁……哦对了,惊风剑!我们还碰见了惊风剑!她知道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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