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的老师是如何被判决的,才最要紧。阿诚找到那一卷,临墙坐下,一页一页翻开,他要知道明楼在面对着什么。
审判的时间点、关联者,有用无用的细节,就随手记在墙上。
军事法庭特别检察组的临时驻地,当时就设在国情局法务司,毒蛇的老师在那里暂留了七天,交接职权,述写自白。
他对事件的供述很简单,凉河通讯站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为顾全国情局的声誉,他压着这个消息,秘密调了一支行动组前往凉河平息□□,行动代号丧钟。
行动组抵达,供述中的说法是,边境特别警戒区已经沦陷,组里有人违反保密规则,越级向国家会议求援,才挽救了凉河。这个人是王天风,后来他的恩师入罪,他是重要参考人。
到了军事法庭,一切几成定局。用人不力,知情不报,处置不当,加上身份险要,量刑从重,最后公开的判决是,终身□□。
凉河出事不久,1076号法案就公布了。阿诚在另一封案卷中,找到了这个法案拟定的始末,他留心着反对者的名字。
明楼说过,要让世人知道,凉河事件是一起恐怖袭击。那份签着他的名字的绝密文件,已经说明了一切。
1076号法案要再次提交国家会议。恐怕得找回反对过它的人才行,时隔久远,那些人几乎都卸任了。
案卷一封一封打开,一字一字看过,阿诚被办公厅软禁了三十个小时。
是软禁。一个情报司外勤,一夜之间擢为执行代表不说,第一天复职,就踏入了办公厅,一直没离开。外人眼里,能在这两个势同水火的地方从容辗转,身份不言自明。此时人在局中,他还未认清,等明白了,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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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来得猝不及防。
湿冷和酸疼从背脊升起,一寸一寸爬向肩颈和四肢,阿诚呵着手心,鼻息间都是凉,又挣扎了一刻,他探身去拾那一卷毒蛇的联络记录,不敢看,这一线不敢,悬住了几分清醒。
他倚着墙,把案卷拥在怀里,想着临时驻地,明楼此时就在法务司,和他隔得不远,想着,怎么切断监控,闯过去见明楼一面,对他说,想和他过回九岁那年,那段亡命之徒的日子,想护着他,拼上这辈子他给的,性命,名字,还有运气。
他知道明楼不会跟他走。
清醒没坚持多久。门被风推开,又无声地阖上。时间就停在他怀里那封十几年前的案卷上。他好像还住着继母那间小屋,还躲在屋里那方木桌底下。
继母每回打骂了阿诚,就一个人躲起来哭,久了,听着不像女人的哭声,像深夜林子里的枭在叫,阿诚蜷在桌下,吓得动也不敢动,他怕继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枭的样子。
那一次打他,是为他和一同放学的小姑娘,在巷口多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继母看不得他欢喜。
是小树枝抽的。他浑身发冷,水都淌作了汗,没有泪,也觉不出疼,只有抽咽和牙齿打架,手脚止不住地发抖。
昏暗中,继母还在呜咽,他捂住耳朵。
身上好像着了火,泥胎一样烧干了,从一道一道火焰绽出来的地方,他像要裂开,碎成好多片,他蜷得更紧,像要把自己蜷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推门。门没锁,这一巷的小屋都不怎么上锁。
吱呀一声,风吹树梢,雨打泥土,和着石板上稳稳的足音,一步一朵水花,阿诚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那个人过了小院,向他躲着的小屋走来。
天光在门口一晃,阿诚抬手挡住了眼睛。他抬起头,就见着了明楼,半跪在桌子外头,目光笼着他,像天边的星光。
阿诚认出了他,听见他说:“找到你了。”四个字念得急,而轻悄,好像怕吓着他,又好像字和字中间,掖着什么秘密,怕它落在地上,跌碎了。
找到你了。
阿诚以为听错了。好像他躲起来,是为了同他捉迷藏似的。
那一年阿诚七八岁,那是一场又久,又远的捉迷藏。小小的岁月,已经下过好多场雨,淌过好多河水,好多日和夜,就在那方木桌底下无声无息。可是,当明楼说,找到你了,又仿佛一切都是和他约好的,一切都长不过一眨眼,一切,就是为了等着这个人来找他。
明楼把他捞出来,他攀住他的脖子,又有了眼泪,又觉出了疼。
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梦。阿诚在梦里,只觉得有什么要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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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身上冰冷,额头滚烫,他在墙边扶了一会,走了出去。
又是深夜,王天风在会议桌尽头坐着,扬头向廊上一扫,说:“下来。”三十多个小时之前的见面,好像被一笔抹去,一切归零。
阿诚一步步往下走,在阶梯上踏出声响。
郭骑云打了报告,端着一碗清汤面,搁在王天风右手边,又打了一杯水,也搁下,立在一旁。
王天风目光挟着阿诚坐下,说:“先吃东西。”
阿诚挑起一筷面,他没胃口,可他知道,这是条件,在这个人面前,什么都是条件。
他咽下半口,拧着眉头,喝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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