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想过要为明楼做无数的事,可是最终,他为他做了一件想都没想过的事。他给他扣上了一个赎不清的罪名。明知他是清白的。
明楼一拳揍在阿诚颊上。他把罪名,连同阿诚为它勾画的细节,都认了下来。
“你懂什么?他要是答应调我回来,那三千人就不会死。”
阿诚踉跄了几步,又站稳。唇角见了红,眸子还亮得像星子。
“我只知道,那三千人成了汪芙蕖的武器,他说服国家会议支持1076号法案,您功不可没。”
明楼没回答。他拎过阿诚的领子,给了他的胃一拳,铁一般沉。
阿诚向后跌,又被拉回来,明楼跟上一拳。他觉不出疼,可是,还得反抗。他抬手去扣明楼的喉咙,被捏住手腕一拧,反身跪了下去,背上挨了一击,扑在地上。
阿诚蜷起身子,压着胃里的难受,扬眸,从一片眩目天光里,寻着了明楼的目光,补上一刀,语不成声:“听说当年汪小姐是您的恋人,汪芙蕖又许了您多少好处?”
浑身发抖,不是冷,不是疼,是心悸哽在喉头,阿诚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明楼走近了,蹲下来,扳过他的脸细看。“你这么识时务,应该明白,王天风为了达到目的,是不会护着你的。”话说得平淡。
阿诚唇角淌着一线血,明楼拇指轻抚在上面,把它抹去了。
指尖温柔。阿诚眼睛一眨,泪就滑下来。他有一刹那恍惚,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终于可以和明楼说说话,心里话。他想和他说在梦里,他又记起了哥,哥那时候,真好看。他们好像,已经分别了好久好久,他想和他说,他想他了。
好容易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止住,阿诚哑声说:“您别费心了。”
明楼轻抿出一笑,又看了他一会,站起来,掏出手帕,擦拭双手。“在这个地方,你当了一次叛徒,永远不会有人相信你。”
“以后一个人当心着点儿。”
是一句诅咒。他把手帕揉成一团,掷在阿诚面前,扬长而去。
阿诚死死攥住了手帕。他想站在他身后,送送他,可是身子僵着,肩头还在抖。他伏在地上,把脸埋入了臂间。
明楼说,以后,一个人,当心着点儿。
他们像是陷入了一个没有敌人的敌阵,所有疼痛,都只能返还到最在意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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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厅临时接管了情报司,出入口令和联络线路都更改过。一方一方百叶窗低垂着,遮不住暴雨将至的沉闷和寂静。只有明楼的办公室,百叶窗是拉开的,这一早阳光明媚。
王天风站在门口,郭骑云不出声地把目光往里一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茶几上搁冷了半杯咖啡。阿诚蜷在沙发里睡着了。制服褪下来,盖在肩头。他睡得不安稳,眉心紧蹙,脸色潮红,唇角和额边有小片淤青,还有擦伤。
王天风静立在沙发前,挨过手背,试了试阿诚额头的温度,人没醒,额上发烫,没有一丝汗。
法务司埋着办公厅的眼线,王天风心里有数,阿诚和明楼见过面。
制服口袋里落出一角,是记忆卡,王天风小心蹲下,捏住那一角,抽出来一点。
记忆卡被一只手压住。阿诚醒了,猫捉老鼠似的,眸子清亮地对着王天风。
王天风和他对视片刻,站直了身子,手揣进长裤口袋。“你录了音,不是给我的么?”
是他和明楼在法务司阶前那场争执的录音。
阿诚坐起来,仰看着王天风,说:“不是给你,是要挟你。”
王天风扬眉,俯身凑近,一只手撑在沙发背上,低声说:“好,你想怎么要挟我。”
阿诚一低身,从他臂下躲过去,站起来,绕到沙发后头。
“我见过律师,他说只有毒蛇在供述中指认汪家和凉河事件有关,汪芙蕖才会被询唤,可是毒蛇和汪曼春有约在先,他不会牵连汪家,就算他指认了,汪芙蕖也无法出庭。”
“你要我拿着录音去通风报信,让汪家以为你有证据。”王天风岿然不动。
阿诚扶着沙发,踱了两步,抬头说:“让汪家主动出面,证实汪芙蕖和毒蛇的交易。”
承认一个死者的过失,汪家几乎不需要付出代价。他们主动认下来,并不违背王天风和毒蛇的任何承诺。这样,罪责就不是毒蛇一个人的了。
小聪明。王天风点了一下头。“你以为这段没凭没据的录音吓得住汪家?”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这段录音交给更需要它的人。”阿诚说。
王天风垂眸。“说来听听。”
阿诚沉默了一会,说:“汪家总有几个政敌,有人想抓他们的把柄,追查起来,不怕没证据。到时候丧钟行动被打捞出水,可不能怪我不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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