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竹以手撑着下颌,凝神回忆片刻,道:“我娘亲只是个普通人,没听她说能见到影子……我回家去问问看,说不准能问出什么线索呢。”
“好啊,我替影哥谢过你了!”顾云山道。
“我们三个,何必言谢。”应竹笑笑。
之后许是又聊很久,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时间一刻一刻地溜走,可谁也舍不得睡去。离别前,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个晚上了。至夜尽天明时,天际杂皴了几笔暗沉沉的红,密接着钴蓝色的星空,顾云山小心地踏上屋顶的飞檐,往远处望去,只能见到不远处山峦裸露出来的白石,与轮廓渐渐明朗的山间老树。天亮得很快,埋没在夜色之中的山峦都渐在红雾里显出隐约的形状,顾云山指着那边,朝应竹笑道:“你看,那也是云海!”
应竹在山上俯瞰过云海,棉絮似的,被日头照成耀眼的白,一眼望不见尽头,间或有云丝一缕被风卷起,便细浪似的扑散在脚边的山石,蔚为壮观。然而此时此刻,那云海却好似颜色愈发浓稠的红绡一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它半遮着的朝阳一弯俏红的面颊,含羞带怯地自云海中投来朦胧的一瞥。
——这时才真的相信那红彤彤的一片真是云海了,远处的地平线被阳光映得那么明晰,青翠的山峦盛了半碗粉白的云海,云海上抱着半轮初升的日头,映着身后真武金色的檐角与刻着太极图案的阶梯围墙,庄重而肃穆。
晨钟在山间寂静地回荡。顾云山临风站在檐角,回头望向应竹,笑意在他眼中唇畔化开,里面好似藏着万语千言,却一句也没有说。
“该回去啦……真不想走啊。”顾云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对应竹说道。他语气里有隐约的怅惘与留恋。
应竹默了片刻,笑他:“想抄经了么?”
“你啊……”顾云山失笑,整了整他稍乱的衣裳,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道:“走吧!”
两人便又赶紧踏着朝露运起轻功,自山峦峭壁又摸回了各自的屋子。顾云山往床上一瘫,身体是很累的,脑子却活跃得很。他与应竹在真武山上朝夕相处,练剑也好,赏景也罢,这个夜晚,却真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这会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尽管他们什么重要的事都没有谈及。他思忆起月色中应竹安静而俊朗的脸孔,很快便入了梦去。他这一睡便天昏地暗,醒来时时辰都辨不清了,囫囵找了些吃的,待转日清晨才总算缓了过来,心中暗暗后悔,平白少了一个白天的相处呢。
这已经是太白在真武山上的最后一天了。顾云山洗漱过之后,便背上剑匣匆匆到广场去。应竹早就在了,站在独孤若虚后边,看见顾云山朝自己眨眼,也忍不住微笑了笑。
“你怎么才来?”笑道人拉着顾云山低声嘀咕,“你那天要去我一坛酒,便一整天不见人影,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顾云山嘿然一笑:“笑师兄五百遍道德经抄完啦?”
笑道人得意道:“那是自然,早托人送到监院去了。”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便将目光投入场中。这一天的比试,气氛算是轻松的,不过对于顾云山这种人来说,天底下好像就没有紧张严肃的比试。他与应竹这两个月下来,剑术境界突飞猛进,应付这样的比试,即便不让影哥用太白的招式,也是游刃有余的。其他师兄弟们各有胜负,起初时还抽签来算,后来干脆便各自随意挑对手打,剑光与驱影将那清净的太极广场闹得鸡飞狗跳的,直至傍晚时,大家尚意犹未尽呢,听得有人喊了一嗓子“走走走,喝酒去!”,便又一齐到了个空旷的偏殿,笑道人早备好了酒,又有人备好菜,几十个年轻人坐在一起,酒没喝上几杯,便不管对谁都热络了起来。
“诶呀,顾师兄真是厉害,下次再来讨教,在下先干为敬!”
“你这家伙,年纪这么小,驱影却这么厉害,这一杯师兄敬你!”
“咦,你真武师兄的酒喝了,也不能瞧不上我太白的酒吧?”
“……”
顾云山连喝了三五碗,再看旁边一圈不怀好意的师兄弟们,赶忙低头扶额,硬憋出来面上几分三分潮红,再下一个来敬酒的,虽仍喝得痛快,却不着意间手抖洒了半盏,说话也似含糊了几分。
“诶,小顾剑术厉害,酒量却不怎么样嘛……”
“他在真武道观中清修,酒自然喝得少的。”应竹自然也看到了顾云山的醉态,当下便拎着酒坛走了过来,说道。
“哟,阿竹也来敬酒吗?”太白一干师兄幸灾乐祸地看向顾云山——应竹的酒量在他们这一行人中也是出了名的——却不料应竹将酒坛往顾云山身前的小几上一搁,道:“师兄灌醉了他,那也是胜之不武,有酒,我替他喝就是了。”
“……”
“应竹你这也太不地道啦,跟这小道长练了两个月剑,这就胳膊肘往外拐啦?师兄好生伤心呐!”太白师兄故意捂着胸口道:“别说了,你若还是我太白弟子,便先干了这碗!”
应竹二话不说,仰头便是一碗下去,面不改色。
那师兄暗暗后悔没有叫他闷一坛,不过么,既然有个起头的,后边起哄的自不会少。应竹性子耿直,又仗着酒量大,自是来者不拒的。旁边便有人笑了:“我们阿竹跟顾小道长前些日子每日如胶似漆焦不离孟,我看啊,就差钻一个被窝了吧?”
顾云山在一边装醉呢,乍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这位师兄怕是不知,我与阿竹早就同床共枕过了呐!
他这一笑,便有眼尖的太白师兄瞧见了,一个盛满酒水的大碗当即送在了他面前:“顾师弟,你傻笑啥呢?憋笑了,来!喝!”
应竹那边正被师兄们围着调戏,可师兄这碗才碰上桌面,他人便先起来了,“啪”地一下将酒坛子磕在桌上,抄过那个酒碗便道:“我来!”接着不由分说地便喝了下去。
“诶!竹子你怎么自相残杀啊!说好的一致对外把真武道士杀个片甲不留呢?独孤师兄、师兄!你瞅瞅,咱们中间有个叛徒!”那师兄咋呼道。
独孤若虚坐在一边笑看,倒是笑道人坐不住了:“这可不行,既然这位小兄弟要嫁到我真武来,岂容得了你们欺负,有什么招式冲我来!”
“哦?”独孤若虚笑将酒坛子与他手里的碰了一下,道:“我可还没答应呢。”
笑道人哈哈一笑,便痛快地又与他喝去了。倒是那些太白们,有恃无恐地嚷嚷起来:“独孤师兄说得对,不喝过我们这关,别想嫁给真武,来来来,阿竹,别怂,干了!”
应竹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不喝就是怂,喝赢了还得“嫁”到真武来?可师兄的酒坛子都递到脸上来了,哪还容得他多考虑,当下便又闹闹哄哄地被灌了一轮。
到末了大家都醉作一团,喝得尽兴,互相搀着跌跌撞撞回去歇息。顾云山是装醉,可应竹却是真的醉了,这会儿正半揽着一只空酒坛趴在桌上,似睡了过去。笑道人倒是真正的海量,安排着将大伙儿送回去,回头一看师弟好端端地将应竹一手架在自己肩上,当即便笑道:“你这家伙,装得还挺是那么回事儿嘛。可惜吃了个大亏,那么好的酒,却不多喝一点。”
顾云山笑了一笑,拜别了师兄,扶着应竹往住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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