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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又往方衢的方向凑近些，带着点小心翼翼，“师兄，我们，回家吧。”

自从李律师说方衢有很大可能可以抗诉成功，林泽就迫不及待地在自己家里为他添置所需要的一切，只除了一样。

他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师兄，我家里只有一居室，所以我只能多买一张沙发床。”

之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以前的方衢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但今天知道了方衢这三年来的遭遇，他只埋怨自己想的不够周到，现在方衢也不一定愿意跟自己住在一个房间里，有些着急地说“那个，如果你···呃····我可以去睡客厅的沙发的。”

“不用了，”方衢把自己仅有的那个小包放在沙发床脚边，依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谢谢你收留我。”

真的是收留了，方衢想，他本来就是孤儿，无依无靠，三年前的牢狱之灾把他二十几年的努力全部打破，现在他就是一个只能靠别人收留的，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师兄，你不要这样。”林泽手指在背后抠着墙皮，划出呲啦的很刺耳的声音，但方衢好像没听见，依旧低头看着地板，从阳台跑来一只狗，哼哧哼哧地围着林泽蹭，方衢却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蹲下来，朝着小狗伸出手，林泽家的狗平时就挺黏人的，现在又哼哧哼哧地迈着小短腿朝方衢跑去，方衢摸着他柔软的毛发，有些惊喜地问道“这是贝贝吗？”

“对，”林泽也蹲下去，逗着贝贝的下巴，“他好像还记得你，平时我这么摸他，摸久了它还会咬我呢。”

“我跟你说了，它不是要咬你，他只是想舔你的手。告诉你他很舒服。”方衢看到贝贝的时候明显开心了很多，话就脱口而出。

说出口后他又有些尴尬，但林泽却抿着嘴偷笑，他好像又听见了他的方师兄在他耳边说话。

捡到贝贝的时候，他才大一，每天就喜欢黏在方衢后面，方衢心疼地把贝贝抱在怀里，说小狗崽受伤了，明显在为怎么处理它而苦恼。方衢住在学校宿舍，肯定是养不了宠物的，林泽想也没想，说“我家就在本地，我周末就把他带到家里去。”

方衢有些惊喜地抬头看他，笑着说“谢谢。”

林泽就这样红了耳尖，挠着脑袋傻笑。

此时的林泽完全忘记了自己母亲对动物毛发过敏，周末回到家就抱着贝贝被揍得满屋子跑，最后只能带着小狗儿回了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

林泽那会儿完全没有养宠物的经验，贝贝刚到家里的时候也没有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每天他起床就得努力抽鼻子，嗅着贝贝有没有在哪里偷偷大小便。

后来方衢买了给贝贝的便器，给贝贝的玩具，给贝贝的狗粮，把林泽嫉妒的，觉得一只都能得到方衢这样的优待。

方衢去洗干净手，出来摸摸他脑袋“辛苦我们小泽了，下次贝贝再调皮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吧。”

林泽傻乎乎地应着，这次不光是耳尖儿，连脸都红得彻底。

方衢也没想到他这么害羞，明明每天跟在自己后面的人可是他，笑着说“你真的好可爱啊。”

林泽看着目前摸着贝贝脑袋的方衢，想在他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但突然他又觉得，跟方衢的未来比起来，那些过去不重要了，如果方衢不想提甚至不想记住，自己就跟他一块儿把这些都藏起来，用新的代替。

他盘腿坐在地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对面方衢的膝盖，方衢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师兄，”林泽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们以后，就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方衢又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林泽，谢谢你。”

林泽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让贝贝陪你玩，我先去做饭了。”走路的样子还有点蹦蹦跳跳，像个小孩子。

方衢知道，他一开心就这样。他很感谢林泽，也很，喜欢林泽，三年前，甚至更早前，林泽就是他心里可爱得无与伦比的小学弟，他不想探究这份喜欢到什么地步是什么性质。

三年前是因为他没有精力。

现在是因为他没有资格。

林泽想让他好好的，但有些东西不是他像忘记，就能从身上剜去的，窗外夜色渐浓，他抓紧了自己的衣领口，手指有点发颤，身体都开始发抖，贝贝被他箍得难过，嗷叫了几声，才把方衢从可怕的记忆里解救出来。

刚走到门口想问方衢想吃什么的林泽看到这一幕，又转身回到厨房了，而方衢完全没有发现。

晚饭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包括饭后方衢去洗澡，林泽都小心翼翼地听着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厕所里哭，但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常。

反常的反而是林泽，方衢的睡衣有些旧了，他看着心疼，方衢整个人洗完澡后显得更加憔悴了，他看着心疼，方衢，不小心露出来的那些伤疤，手上的，肩膀上的，林泽知道身上可能还有，他看着都心疼。

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要保持一个至少是正常的，平和的状态，千万不能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方衢，让他更加难受。

可是自己日思夜想了三年的人，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因为思念深刻，因为距离亲密，所以他的一切苍白的脆弱全都一展无余，林泽没想到最后边洗澡边在厕所里哭的人是自己。

因为林泽坚决霸占沙发床，方衢只能坐到床上去。

其实他真的想睡在那里，因为只要房门不关，睡在沙发上只有看见亮堂堂的客厅，让他心里踏实，方衢有点怕黑，黑暗让他紧张，他不知道眼前一片黑暗下一秒，会有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当林泽睡前去把客厅的灯也关了之后，方衢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咬牙看着窗外的路灯发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林泽的家里，这里很安全，可是潜意识就是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