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想推开那头莽熊,可是当李德元眼光一沉,却瞥见那勾住自己下颅的大掌,手背上一片惨烈。
那是烧伤。直到这个时候。李德元才想明白,那张赛虎昨夜是如何解开了绳索之束缚的。心底不由地泛上一阵酸楚,直袭上胸口,一路涌上喉头、鼻子、眉眼之间,无一处不是泛著酸的。
缓缓地,李德元闭上了眼,放弃了抵抗,任由那家伙在口中肆意掠夺,带来阵阵颤栗。
直到两人都是气息不稳,直到张赛虎主动将他放开,李秀才这才伸手抹了把脸,继而不声不响,转过了身去,继续在溪水里洗起那脏衣来。
要洗得干干净净的,要洗得跟新的一样。以后,他的衣服就都交给他来洗好了。
一边使劲磨搓著衣上的泥迹,李德元—边这样想。越想就越是使劲,费了全身力气想将那泥印搓去,可它就是顽固地盘踞在衣服上,不让他如愿。李秀才怒了,手劲越使越大,努力地搓,搓,搓!
他那番拚命般的动作,直看得一边的张赛虎傻了眼:一刻之前,他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便洗得这么卖力了?!莫不是著了魔吧?!
张赛虎心下发慌,刚要开口喊住他,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嘶啦——”一声响。
手中的衣衫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李德元瞪大了眼,提起那衣裳。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透过那破洞,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张赛虎唯一的一件外衫,就这样报废了。这下,也就真的不用再洗了。
***
为了躲避通缉,连续几日来,张赛虎和李德元二人,就这样在山间与小镇上往返。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山上的,夜间也只有露宿。若是缺了衣服食材,就用从那旅人身上搜刮来的银子去小镇上买上一些。大城市是不敢去的,毕竟有通缉告示和众多衙役,若是出了什么状况,就是连跑也跑不掉。二人只好偷偷摸摸钻进一些小镇,买了东西又像作贼一样一溜烟跑回山上。这等情况让一向追求光明磊落的李德元,不禁摇头叹息,却又无计可施。
幸好此时只是初秋,天气不算太凉,晚上露宿倒也还能凑合著过,只是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若遇上了下雨,便只能干看著成为落汤鸡了。
虽然李秀才坚持认为,唯有上京城洗刷冤屈,才能摆脱这躲躲藏藏的日子。可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张赛虎一句“你找死”给冲了回来,让他只有悻悻地闭了嘴。毕竟,张赛虎可是掌管著吃喝等民生大计之人:二人的食物多是张赛虎张罗的。除了偶尔去镇子里会带上一只烤鸡、半斤牛肉什么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挖些野莱、从河里抓鱼充饥的。
而李秀才,虽然能背诵出“葡萄美酒夜光杯”之类觥筹交错之间的美妙诗句,却是连韭菜和大葱都分不清的家伙,更遑论抓鱼了。再加上读书人“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慈悲心怀,杀鱼宰鸡等等厨艺食物,他是一概帮不上忙的。所以,他只有包揽了洗衣服的活儿——这让他颇为不满,想他虽是文弱书生,可毕竟是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怎么可以尽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呢?搞得好像是“男耕女织”似的。于是,李秀才经常气愤的鼓了腮帮子,可却从没有打算将这样的分工改变过来。一是让他做饭,只会糟蹋食材外加让二人的肚子受到莫大的折磨,二来,想到张赛虎那莽熊洗衣补衣的“贤惠”模样,他只觉得全身恶寒,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李秀才倒不是不愿意洗衣服。想到张赛虎那被烧伤的手,李德元只觉得,就算帮对方洗一辈子衣服,他也没有怨言。可是,近日之中,那家伙越发频繁的吃豆腐动作,让李秀才产生了巨大的反弹,他是男人,他也是男人。为什么那个禽兽老是要抱他、亲他啊?!更可恶的是,那个家伙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正当李德元沉浸在抱怨中的时候,张赛虎已经将刚抓出来的鱼去了鳞片,并且架在篝火上开始烤了起来。瞥过眼去,只见那蠢书生眉头紧蹙,像是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似的,他忍不住唤他:“喂,喂!”
张赛虎喊了连喊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应。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可他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张赛虎也不恼,这种时候,有—个百试百灵的招数——
大手搭在了李德元的腿上,微一用力,那个家伙立刻打了个抖回过神来。
“张……张兄?!”李秀才僵硬了身形,愣了一愣。随即,低垂下眼眸,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腿上油晃晃的大掌,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地挑起了眉毛,开了口,“张兄,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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