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杨宗宝伤口痊愈后,周丽娟打了一个电话给徐曼:“徐曼,我有些私己话想跟你聊聊。能安排个时间吗?”
“当然可以。今晚我们就找一个咖啡馆见面聊,你看行不?”徐曼答道。
徐曼在律所附近那家咖啡馆预定了一个包间,跟周丽娟当晚如约相会。“假如不怕喝咖啡影响睡眠的话,我就叫上一壶咖啡,咱两边喝边聊。如果你不喝咖啡,那就看看其它什么饮料。”周丽娟说可以喝咖啡,于是徐曼照旧下单,要一壶即磨蓝山咖啡。
“我已经无法忍受跟婆婆一起生活了。”周丽娟开宗明义。
“阿娟,你是想让我给你出主意吗?”徐曼问。
“正是这个意图。”周丽娟毫不掩饰,有些窘迫地说:“婆媳之间老大难问题,最应该也最有能力解决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可是杨广志不站在我这一边,现在我无计可施。”
“阿娟,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徐曼客套话仅此一句,便转折道:“既然如此,我便开诚布公了。”
“但凡有半点生分,我就不会找你聊家长里短的事了。”周丽娟说道。
“阿娟,你描述问题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有问题。你认识上有问题。”徐曼不客气地说。
“啊?大家不都这样说吗?”周丽娟表示吃惊。
“或许我太武断。大家都这样说的话,基本上没一句是对的。因为人云亦云的东西,多数都是不走脑子,在智识的荒野里随风飘零的枯枝败叶。阿娟,记得上次我们在必胜客门外交谈,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受益匪浅。你说人们总是在生活失意时发现自己的善良,同时指证他人的坏心歹意。你说得太好了,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一个深刻自省的人,不简单。但恕我直言,你或者没有在自己最失意的地方贯彻同样的精神。人人都说婆媳难以相处,究竟难到什么程度?过去是难,难在社会制度上。妇女面对父权和夫权的双重压迫,根本束手无策。现在也难,但没有过去那么难。因为现在只是难在习俗和观念上,就是难在文化上而已。当然时代不同了,制度都改了,传统仍犹在,说明文化比制度更顽固。然而,制度是硬的,文化是软的。别人要因循守旧,我们无能为力,可我们能够改变自己,让思想冲破牢笼。只要自己不做观念的奴隶,很多老大难问题就没那么难了。”
“徐曼,这番话高屋建瓴,我好佩服。庭审时我就发现你思路清晰、见解非凡。”周丽娟赞扬道。
“谢谢表扬。你刚才说到丈夫最应该也最有能力去解决婆媳问题。我不以为然。婆媳问题涉及一个婆婆和一个媳妇。你既然是媳妇,为什么你不是最应该解决问题的人?反而成了第三方的责任?因为那是你的问题呀!难道你自己不应该去解决吗?如果你才是那个应该解决问题的人,那么可以说,你也应该是最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人。因为你身临其境,最了解问题所在,能够最直接地跟对方即你的婆婆,共同面对同一个问题,彼此协商解决。”
“她是长辈,我怎么好跟她论理呢?”
“阿娟,婆婆固然是长辈,但她首先是你的家人和亲人,否则她是不是长辈都跟你没多大关系。既然是一家人,彼此相处就不存在投鼠忌器的顾虑。凡事应该讲原则,具体问题上不一致,把问题摊开来议论就是了。”
“徐曼,你不知道——哦,你不会不知道,我那婆婆有多强势。她几乎不让我接触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孩子太小倒也罢了,我确实不会带孩子,老人肯来帮忙本来挺好的事。可是她不能不让一个母亲学习怎样带孩子吧?特别是孩子大了,被老人家溺爱得简直不成样子,我怕孩子将来不好教育呀。”
“老一辈人隔代照看孩子,基本都这样。我知道你主要担心孩子的成长教育问题。在婆媳关系上,也不能说你不够努力,但我判断,你更多地是委曲求全,采取绥靖的态度,只求改良,而不是想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你说,怎样才叫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婆婆那一代人习惯了抱残守缺,指望他们洗心革面、走进新时代不大可能。但无论什么人,都应该站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行事端正,不能依仗权势包括伦理和道德优势,干涉正常的生活秩序。所以我才说凡事都要讲原则,家庭内部也一样,首先把原则明确下来,并让你的丈夫和婆婆都清楚你的原则。在我看来,婆媳之间的原则很简单。在婆婆家,她是女主人,你听她的。在你和丈夫的家,你是女主人,婆婆主要听你的。何况你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有抚养和教育孩子的权力。你面对的又不是外人,你不仅可以主张,而且应当积极主动地去争取呀?”
“外人反倒好办了。可她是我婆婆,根本不听我的,丈夫又袖手旁观,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哪?”
“这就是你刚才抱怨,说杨广志不站在你这一边。阿娟,我觉得,婆媳关系不是夫妻关系,杨广志在婆媳之间很难选边站队的。你认为他应该无条件地站在你一边,因为你感到孤独无助,好像连丈夫都不帮自己说不过去。可说不定,你婆婆同样觉得孤立无援,连儿子都不站在自己一边。”
“可是,杨广志毕竟是我的丈夫啊?”
“阿娟,别忘了,他曾经也是我的丈夫。”
“徐曼,你的意思?”
“阿娟,我多少了解杨广志这个人。他顾家自律,能够做一个好丈夫。你的处境,我能理解。你需要两个多体谅。一个是多体谅婆婆,她虽然做得有点过了,可一个人一手一脚帮你们夫妻带孩子,很不容易,也很难得。再一个,你也需要多体谅一下丈夫,别要求他站哪一边了,一个亲妈一个老婆,站哪一边都有问题,哪一边又都得站。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但你可以要求他站在原则上,我相信杨广志必定会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去考虑怎样跟母亲沟通。不过我认为,婆媳之间始终是要靠你和婆婆两人的互相沟通。”
“徐曼,你讲的是很有道理。可是再这样跟婆婆住下去,我怕自己要发疯了。我具体该怎么办呢?”
“阿娟,从原则上讲我应该只讲原则,不方便出谋划策。那样的话,我怕祸起萧墙,涉嫌无端干涉他人家庭事务。但是我们之间有些特别。你是娇娇的继母,其实在我看来你才是她的亲妈,我说的是首席妈妈的意思。而我身为生母,却擅离职守,只能做她的后妈,也就是第二个妈妈。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两个母亲,你遇到任何困难,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一点建议供你参考。”
“徐曼,我为这事来找你,自然想寻求化解之道。你不用顾忌,尽管说吧。”
“阿娟,家事跟打官司不一样。官司判决下来,各种关系很快就烟消云散。可是亲人之间地久天长,虽然家事不断,总有解决的机会。你不能太着急,要有足够的耐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迎刃而解了。你看,再过两三个月,娇娇上小学,宗宝上幼儿园。这可能就是一个契机。老人家带惯了孩子,到时候家里一下子没人了,空寥寥的她肯定受不住寂寞。再说她离开老家那么长时间,你公公没人照顾,日子一定过得不容易,老两口也不能总是两地分居吧?老一辈人跟我们相比,他们更需要休养生息。跟转眼间长大的孩子相比,老人更需要得到照顾。你婆婆把宗宝一直带到上幼儿园,劳苦功高,应该停下来修养一下了。我觉得,你要多些跟婆婆面对面的沟通,心里不用打怵。实在难办的,再让丈夫居中调节,这才是正道。”
“嗯。谢谢你,徐曼。我感觉宽心多了。”
事后徐曼跟田小蕙说起这次会面。田小蕙替徐曼感到高兴,因为周丽娟显然已经将徐曼当作朋友,她从中看到了将来徐曼和娇娇母女相认的希望。说起周丽娟的婆婆又涉及两个孩子,田小蕙说:“周丽娟跟杨广志刚结婚就生孩子,两口子独处的时间太短。她不愿意跟婆婆一起生活,完全可以理解。将来两个孩子都上学,大不了请个临时保姆接送一下,好过让婆婆在两个人生活中搅和。”
“是呀,他们夫妻都是公务员,时间上不自在。如果他们愿意,我给他们接送孩子也行呀。”徐曼说。
“徐曼,你想多了吧?不管怎么说,你是杨广志的前妻。临时搭把手照应一下,无论娇娇还是那个叫宗宝吧?那都没问题。可你不能总在人家夫妻面前晃悠呀!我觉得那样不合适。不过这事我可以做,接到我们家里来。”田小蕙提醒道。
“对对对,小蕙,还是你考虑得周全。”徐曼说。
转眼就到了暑期。想到女儿即将上小学了,徐曼心里面多了一份憧憬。因为女儿开始慢慢离开家了,感觉上就好像她会到一个离自己更近的地方。徐曼说起这事,结果田小蕙说她多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对幸福的拉拉并不为此而难过,因为她们有了一个在别人眼里无影无踪,而她们自己时时刻刻都感觉到真实存在的共同家园。而且她们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智慧,还有足够的能力,让她们两人组成的这个无形之家,成为将来小磊和娇娇随时可以找到、随时可以依靠的爱的存在。
晚秋时节一个星期六早上,田小蕙和徐曼吃过早餐,慵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在手机上刷屏。这时徐曼的手机显示有电话进来,一看是周丽娟打来的。徐曼按了免提键:“徐曼,你好!我是阿娟。”
“你好啊,阿娟。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跟婆婆还有广志,我们都商量好几次了,我们一家人想请你和田医生明天晚上一起吃餐饭,吃饭是次要的,主要想大家聚一聚。我婆婆再过几天就回汕头了,特别希望回老家之前,当面向你和田医生表示感谢。她还说,有你和田医生在同一个地方照应着,你又是她孙女的亲妈,她离开这里也没啥不放心的。徐曼,我个人也特别感谢你,多余的话不说了。请你跟田医生转达一下我们一家人的意思。如果时间上没问题,等我订好酒店就把位置图微信发给你。”
徐曼见田小蕙不断朝她点头,于是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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