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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素撇了撇嘴，语气不屑：“至少大爷我的地位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从战场上打拼出来的，他们呢？”他将武器从肩膀上取下，如同拿着一根象征皇权的权杖。仿若审判般，他傲慢的用武器的尖端指着空诸，一旁的传令兵和四名守卫将士吓的魂飞魄散，第一时间齐齐挡在她们一行人身前。

之前城门下率先与空诸说话的那个年轻小将，此时也在这四名守卫将士当中，此下顿时怒道：“千素！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将军的贵客也敢无礼！”

“将军的贵客？”千素愣了愣，语气也不由得软和了不少。他将武器轻轻移开了寸许。但还来不及等对面的几人松口气，他又不屑冷笑着将武器尖端面对年轻的将士，讽刺道：“舒华，若不是因为是将军下的命令，你还以为你们这帮子废物能这样在爷面前耀武扬威吗？倘若不是因为将军，我他妈早就带着兄弟们废了你们这群废物！”

那武器上还留着刚刚战斗过的痕迹，骷髅虽然完全都是白骨，但好多身上都带着它们杀死的将士的血肉。这只武器上血迹斑斑，甚至还间或有些许缺口。显然是被骷髅坚硬的身体给磕碰的。

面对他眼神中的冲天煞气，舒华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似乎是理亏般，竟然避开了他的眼神。

千素冷笑着从他身旁扬长而去，路过他身边时，故意狠狠撞了他一下。舒华被撞的一个趔趄，还没等他站稳，千素身后那帮兄弟也都跟了上来，待到他们全部走过，加上传令兵在内的五个将士皆是倒在地上，满身伤痕，爬都爬不起来。

千素放肆的大笑远远的还能听见，舒华屈辱的咬着牙齿，勉强扶着地面，试着重新站起来。这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所以空诸等人一直袖手旁观，没有帮腔的意思。现在见事情已经了结，苏戈温伸手搭了舒华一把，助他站起身来。

舒华把其他人也扶了起来，几个年轻将士嘴角带着嫣红的液体，都垂着头颅，神色格外难堪。舒华恭敬的请罪：“都是属下的错，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

空诸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千素等人离开的方向，淡淡道：“大敌当前，你们自己人还只忙着内斗吗？”

几名将士都紧张了起来，齐齐惊慌的跪下，连声道：“属下不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空诸反问。

几人对视了一眼，舒华终于狠下心来：“大人，我相信您跟皇上之前派来的大人们都不一样。他们从来不会把我们这些将士和百姓拿人看，但我感觉您与他们不同。反正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倘若这事儿不说出来，就算最后真的活了下来，也永远无法在别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空诸怔了怔，她的读心术消耗很大，并不会经常使用。面对舒华这样的小兵卒，她根本就没指望他们会知道什么机密事情，自然不会对他们直接使用读心术了。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准备说出来了，她便也多了丝警醒，浅灰色的眸子的颜色不留痕迹的加重了些。只是个简单的读心术法，用以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舒华的语气沉重，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愧疚和懊悔：“大人，想必您也发现了，守卫北城门的和留在将军府，都是一些年轻的将士。谁都知道，如果浮光城守不住了，离南城门越远，活命的可能就越大。敌军不怕疼痛，没有知觉，他们不知道恐惧的滋味。这些家伙们攻城一月多下来，我们不只有多少兄弟死在他们手中，然后迅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它们力大无穷，弓箭能直接射中城墙上的兄弟，每一场攻城战下来，我们的人数都会锐减好多。

我们这些人都是军队中年轻的尉官，将军怜悯我们年纪轻轻征战沙场，都有军功傍身，特别是在知晓我们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后，就果断的把我们调离战场，来到了北城门上。我们都知道，他是想放我们一条活路啊！将军大恩无以回报，但是在别人的眼中，我们自然就成了逃兵。每当看到浴血奋战在南城门下的兄弟们，看到他们鄙夷的目光，我心底就、就特别的不是滋味，既感激将军的恩情，又不想让他们看轻我们……我们不是孬种！”

舒华的声音慢慢哽咽起来：“大人，属下确实怕死，属下新婚第三夜便被急忙征召入伍，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之后被调往这里，突然看见活生生的会动的骷髅，我被吓的肝胆俱裂啊。怎么会有这样、这样的怪物存在这世间。第一次上战场面对它们，我拿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前些日子家里来了家书，说我有孩子了，医生看了应该是个儿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我们舒家有后了！您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就连战场上看见那些该死的骷髅都不害怕了。属下跟妻子青梅竹马二十三年，两家都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被我足足拖了二十三年才终于嫁给我，外面她承受的那些流言蜚语我都知道。我、我还没好好的疼她，我许下的誓言都还没兑现，我想让她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不会让她吃一点苦头，我想见见我们还未出世的儿子……”

他几乎泣不成声，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眼泪一滴滴落到肮脏的地上，打湿了头下面的这一片土地。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属下不甘啊，属下虽然怕死，可大敌来临，属下也绝对不会退缩！同伴都在战场上拼命，我却只能现在远处望着他们一个个倒下。

将来我的儿子出生了，我不想让别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逃兵，是一个懦夫！我想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亲手斩杀了多少敌人，他的父亲是一名英勇的将士啊。我想让他因为有我这么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而不是成为他的枷锁，他的耻辱。倘若我真的就这么离开了，我的儿子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给亲们请个假。明天有事，断更一天T^T

还请亲们谅解噢~

第25章癫狂的百姓

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即将毁于一旦。他的爱人，他的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他们都还在等着他归去。不只是他，这浮光城内留下的二十万将士，大部分都如他一样，心里牵挂重重。空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要怎样才能告诉他，告诉他们，他们忠诚的帝王，只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她要怎样才能告诉他，告诉他们，他们所忠于的皇室不过是个比最肮脏的贫民窟还要淫靡恶心的地方。

他们注定是要被放弃的，包括这满城已经陷入绝望崩溃的百姓。这个地方注定是要被放弃的啊。苏戈温轻轻拍了拍舒华的肩膀，以示安慰。几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根本就不是皇帝派来的钦差，他们都知晓皇帝的意思。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的原因，这浮光城内的百万人口，根本就不可能继续活下去。

舒华勉强收敛了情绪，之前那个传令兵沉默的给她们带路。前往将军府的这段路上，不断有百姓疯狂的攻击着几人。至少比起刚刚换过衣服、显得光鲜亮丽的她们，在根本就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眼中，不管是用来勒索粮食还是发泄心中的仇恨，她们都是最好的目标。

“——嗤”

又一个百姓的身体被利器刺穿，舒华面无表情的抽出武器，从身上翻出一个小布包，倒了些粉末在尸体上。还没等他们离去，尸体已经渐渐开始连尸骨都融化了。舒华冷冷的扫了眼周围的百姓，示威似的挥了下手中的兵器。猩红的液体顺着兵器的舞动甩到不远处的人群中，百姓们纷纷下意识的躲开。疯狂的眼神中也渐渐清醒过来。

但是仍没有人离去。

时桑看了眼人群，又看了看自己一行人的穿着，无奈的道：“这次倒是我们二人失策了。”

她们之前进城门时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疲倦不休的样子，看上去与周围的百姓并无不同。然而到了驿馆后，众人都分开休息，好好沐浴梳洗了一番，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各个看上去精神十足。再换上干净的衣衫，明显看上去与周围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百姓们是两个极端，也无怪他们把她们当成肥羊看了。

其他四名将士横挡在她们面前，兵器齐齐向外，紧张的望着周围的百姓。到了此时，他们身前已经躺了有十几具尸体了，为了防止尸体化身为骷髅，他们这些将士手中都有专门融化尸骨的药剂。这是将军特地请浮光城内的医师配制的。

人群只是暂时被镇住了，别的地方的人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舒华也慢慢开始紧张起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紧紧攥紧了武器。这可是近三百多名的百姓啊，这么多人……他们就是保护的再严密，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他心里只能祈祷将军府那边能够早点发现这里的异常，派遣军队来支援他们。

要是几位大人真的受了什么伤。他的眼神重新坚定了下来：不！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到几位大人。保护大人们，这是将军给他们下达的命令。

有几个百姓悄悄绕到了他们后边，抱起一具舒华还没有来及化掉的尸体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一具完整的新鲜尸体，一人抱着大腿，一人卸掉了胳膊，还有两人直接用手顺着尸体身上的伤口深深的戳了下去，一点点将他的尸体彻底撕开。他们饿疯了，没过长时间，这一整具尸体就被他们啃掉了大半。

不只是舒华等人愣住了，就连旁边包围着的疯狂的百姓们也愣住了。浮光城内不是没有粮食，只是粮食极少，而且价格疯涨，他们倾家荡产也买不来几粒米。后来秩序彻底崩溃，粮商们的店铺被砸了，仓库被洗劫一空，原本想借着这个发财的黑心商人们，沦落到了和普通百姓一样的地步。这之后，百姓们安静了几日。但也仅仅只是几日而已。

皇帝的援兵来到，紧接着又都退出了浮光城。浮光城被放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座城池。绝望中的人们摸到了曙光，但是这曙光又很快被人为湮灭。崩溃过后，除了绝望以外，百姓们只会更加疯狂。

浮光城里已经没有秩序的存在了，律法被人们完全抛在了脑后。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良心，放弃了道德的约束，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