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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预料到,没有水的反光,这肯定不是一个传统的“井”,可见范围里,显露出一排可以踩脚的圆洞,是可以继续往下的。

我几乎蹭脱了层皮才把自己挤进缝隙,手脚并用往下爬,就看到井壁内侧碎开的石砖后面,全都是黑色的金属齿轮和铁链,有些还在缓缓地转动。齿轮数量非常多,我一下意识到,墙体之后全都是机关,“井”只是这个机关的中心。

我在四姑娘山见过一个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这么大,如果类比一下,我现在呆的位置,就应该是血祭管道的中心。

闷油瓶怎么会在血祭的管道里?如果真是类似的机关,井下的部分应该是一个消息室,对外人来说不好进出,张家人就是制造者和维护者,不会被困在才对。

我很难一边思考一边往下爬,人就有点恍惚,等爬到手指发软,手电筒也没电了。

黑暗中下行非常令人恐惧,好像进入了巨大怪物的食道,我只能强迫自己找一个视线上的落点来集中注意力。这样强迫式的观察下,我发现,那些黑色的霉菌很容易脱落,越往下井壁上的刮擦痕迹越杂乱,像有什么东西被细链或者细绳拖动过。

好在最后我还是到底了,踩到实地的感觉太不真实,我累得几乎摊在地上,只能坐着观察四周。

井壁跟之前并无二致,井道底部正中放置着一个铁盘,正在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转动。手电光下的铁盘带着一种奇怪的光华,看不出到底是不是“铁”,上面的雕刻相当精美,引血槽细且繁复,明显作者精心编排过液体流动的速度和样子。不过我不算感兴趣,早见过两个类似的,一个在四姑娘山,一个在墨脱。

闷油瓶给我麒麟血“泥片”的深意原来在这,可我已经把他的好意都做成了血清,只能继续割自己了,想着我就撕了条衣服把自己的小臂绑上,熟练地在静脉上开了个口,再松开绳结。

可能我体温太低,血流得很慢,顺着铁盘上的血槽渗透下去了多少几乎看不出来。不一会,铁盘转向更慢,最终反了过来,与此同时周围的“井壁”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动静由小变大,明显是连动式的几个机关,一开始只有单调的咔咔声,渐渐变成小型的“合奏”,小半支烟后整个井道内都开始轰鸣,最后井壁上部分砖头内撤,拼图一样自行重组,露出了数个方洞。

这种精妙绝伦的机关设计,亲眼看到的震撼力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但是我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到机关上。

在我脑袋边上的一个孔洞里,我看见了满身是血的闷油瓶。

第八十八章吴邪的记录——机关室

手电光已经很暗了,我只能看到他满身的血污,而无法看出他到底伤了多重。让我害怕的是,麒麟纹身竟然没有显示出来,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我叫着闷油瓶的名字,想要透过未完全开启的机关接近他,试了一下就发现根本不可能,闷油瓶的姿势非常怪异,肢体非常僵硬,整个人似乎被严丝合缝地嵌在了那个方孔中,我怎么都够不到。

机关巨大的启动声里,闷油瓶醒了过来。他低头看着我的方向,淡淡地笑了,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下。

我看出他说的是:“你到了。”

我忽然感到自己的无力和愚蠢。我做了这么多事,以为自己在山之外的行动,全都是为了他,但明显地,我们的约定出了什么问题,我对他的认知和他对自己的认知有巨大的偏差。汪家和张家的争斗从来不是闷油瓶关心的内容,我却把矛头对准了那个家族。解决了又怎么样?闷油瓶从来没有说,解决了汪家他就可以解脱。

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真的完全帮不上吗?他走之前对我说的话,是不是仍然只是拖延我时间的谎言?如果他进入青铜门只是为了守护秘密,按他的原话,是只需要“存在”在那里,那他绝不可能把自己弄成重伤。

我打亮手电试图看清他的伤势,结果只看到他身边无数的黑色细铁链,竟然像是从他身上直接长出来的,显然钩入到肉里很深的地方了。

“怎么会这样?”我无法遏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不知道这句话是问他,还是问我自己。

机关终于停止运作后,孔洞打开的角度变大了一些,我往上跳了两次总算凑到他的身边。近看之下闷油瓶的伤口更加骇人,有的口子已经见骨,但最恐怖的是,那些黑色的铁链有倒钩,最粗的两条链子,分别钩穿了闷油瓶的左右锁骨。

民间传说中锁琵琶骨是大刑,用来对付特别厉害的战俘或者江洋大盗,古书里只有用这种办法限制奴隶行动力的描写,肩井穴的力道一被牵制,人抬动手臂都困难,如果强力挣脱,肩膀就废了。

我一下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急救的第一要务是把人放下来,可伤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问题。

闷油瓶又咳嗽了两声,问我有没有水。

我拍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找回理智,下井之前我刚刚灌满了水壶,出去的路上也留了回程口粮,最重要的是,闷油瓶还活着。

我喝了口水,凑过去一点点地喂给闷油瓶,尽力不碰到他身上任何伤处。他的体温很低,脖子上的脉搏却还算稳定。我摸了摸他的脸,说不清自己的情绪。

喝完水后闷油瓶气色好了许多,喘了一会气,对我道:“没有看上去那么深,这里很危险,不能久留。两个钩子你尽快帮我取下来,拿的时候先往里扣,再往外逆时针挑,动作要快。”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一脸崩溃,恨不得打自己一顿发泄这种没法消化的心痛。

想到之前汪小洋说的一些信息,我问道:“你……真感觉不到疼痛?”

闷油瓶竟然安慰我道:“没关系,你不要急。”

我长叹了一口气,就算张家人都不会痛是真的,即使没有痛觉,身体的不适也一样存在。感觉不到疼痛,相当于没有了身体对危险的直觉,多严重的失血都只能感到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冷,如同目睹自己逐渐死亡的过程。

我从前是一个很怕疼痛的人,但我从来不希望自己没有痛觉,否则,我可能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那种恐惧比真切的疼痛要难忍得多。

心里五味陈杂,确认钩子没有卡死在骨头上后,我开始往下摘这些锁链。取的过程我不想回忆,从肉里往外扯动带体温的金属,比我经历的任何一个噩梦都可怕。

闷油瓶身上的钩子都去掉后,竟然能自己保持站立,我小心翼翼扶着他从孔洞里下来,迅速给他做了应急处理。

闷油瓶失血很多,这里的温度很低,我需要强行让他保持清醒,只能狠下心开始问他问题。

“你怎么会中了张家人设下的机关?”

闷油瓶就摇摇头道:“是我自己触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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