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您醒了!”
于是端汤的端汤,送药的送药,皇帝任由他们服侍,进过了一些药食之后,倦意再度袭来,又昏昏睡去。
皇帝病重,不仅是良王承璧,诸皇子们亦各是忧虑不定。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皇帝本人的病情担忧,却未可知。
“父皇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却迟迟不做立储打算,白先生,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仁王承珏,皇帝的三皇子满面愁容,而他口中的白先生,却是气定神闲。
“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圣上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脱喜好爱憎。”白先生说:“圣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沉重,但起因不过是小小风寒,依着太医院报喜不报忧的素行,圣上本人或许并不以为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说到底皇帝也就是病了将近一个月,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他并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帝王,平时也很注重养生,这样一个人,想必并不会以为,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要不是虎视眈眈地都盯着那把椅子,平常人家也不会老子病了不过一个月,儿子们就都觉得老头子该归天了。
“依在下想来,圣上大约是想借着生病的时机,考察一下各位皇子,以挑选心中属意的储君。”
“属意的储君?”承珏不由冷笑。“父皇他还能属意谁?谁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就是我那个七皇弟。父皇不选他,还能选谁?”
“殿下,且冷静。”
白先生温文尔雅地笑道:“殿下须知,有时帝王的宠爱,是他人消受不起的。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上若真心想立良王为储,早就立了,为何迟迟不动?不早早下旨立储,任皇子们互相猜疑,还毫不掩饰他对良王的宠爱,圣上对七皇子,是真的宠爱吗?”
承珏心头一跳,“先生,你是说?”
“君心难测。”白先生说。
皇后早逝,中宫无子,皇帝也没有立继后。既然都不是中宫嫡子,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在那个位置面前,人人都有争夺的权利。皇帝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腥风血雨。就拿承璧来说,遭遇刺客不止一次,但皇帝虽是安抚了良王,却并没有在事后大肆追究主使者,似乎只要承璧没事,那就算了。这样的态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这些皇子们,难道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吗?为什么就能如此冷漠,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坐山观虎斗?
承珏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的注意力未必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上。虽说承璧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后宫佳丽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承璧之母早已过世多年,就算在世时受宠,去世这么多年,在帝王的心中又能够剩下多少的影子?何以就认准了皇帝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他?要知道,皇帝的儿子可不少!
这样一想,顿觉草木皆兵,人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对手,烦恼更盛。
“在圣上的心中,究竟最属意谁,谁也不知道。”白先生说。“良王固然是个威胁,但是不是最大的威胁,尚未可知。目前圣上虽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是,殿下知道,各位王爷知道,良王心中自然也有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承珏,说道:“圣上的病,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早做打算,等到龙驭归天之时,储君之位尚且空悬,那时节,恐怕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殿下,还需未雨绸缪。”
☆、刺客
莫晓风腰间别着柴刀,走在山林间。
家中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他想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去山上多砍点柴禾回去晒干。就近山坡的柴禾已经砍得差不多了,要想砍到更多的柴禾,只有往更深更远的山林里去。
据说山林里有凶猛的野兽,但是莫晓风并不畏惧。他虽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自幼学武,身手极好,力气尤其的大,轻轻松松就能撂倒几个大汉,空手套白狼都不在话下。他遗传了母亲的国色天香,生得万分美貌,要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哪怕是个男孩也是不安全的,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尽管他除了打柴挑水,平时并不怎么离开村子,堪称深居简出了,就这样也还是遇到过觊觎他绝世容色的歹人,在他上山的僻静路上候着他,意图施暴。结果是妄想占他便宜不成,却差点被暴怒的他给活活打死。
不过这种事,莫晓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对七月也没说。一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有吃亏,不想让七月担心,二来,也是怕七月知道了,觉得自己太过惹是生非。毕竟他在痛打那几个歹人的时候,为了彻底以绝后患,便把七月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个王府侍卫统领的哥哥,叫他们有胆量就报复回来,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再让他看见就见一次打一次。那几个歹人原是想占这个绝色少年的便宜,谁知道美人如此凶狠,还有个惹不起的靠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再也不敢回来找他的麻烦。
在七月的面前,莫晓风是很想维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好弟弟形象的,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好打架还会仗势欺人的不良少年。七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养父告诉他,他和阿彩几个都是他所收养的弃婴,七月是个好心的王府侍卫,一直接济他们,别的并没有更多的关系。但莫晓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却在告诉他,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儿时的事,他早已没有清晰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莫大叔的家里。但他有时会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拉着另一个大孩子的袖子,蹒跚学步。忽而梦境转换,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号啕大哭,而前方那大孩子的身影却始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恐惧彻底包围了他的身心,他不停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哭叫着哥哥,哭喊着别丢下我。不知哭了多久,那个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将他抱起。失而复得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死活也不肯松手,唯恐一旦松手,哥哥就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沾湿了枕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仍旧萦绕着他的身心,令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在梦中的那个身影抱起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虽然稚嫩,却是如此熟悉。
那是七月,他的七月哥哥,他的亲哥哥。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哥哥不肯认他。他既然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不再丢下他,哪怕一辈子不肯相认,他也愿意接受。
这片树林有了相当的年头,枯枝极多,砍回去不用怎么晒就能直接拿来烧火。莫晓风解下柴刀,开始砍柴,动作利落而又娴熟,很快的就砍了一大堆。他解下系在腰间的草绳,把柴禾捆扎起来,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家中的屋顶,莫晓风加快了步伐,想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心情大好。忽然,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莫晓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人影。
一个身高八尺,体形魁梧的男人,一个蒙面盖头,瘦得像竹竿似的黑袍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冷酷,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噬血的味道,另一个阴气森森,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看便是非善类。
“你就是莫晓风,七月的弟弟?”
一听到七月的名字,莫晓风心中一凛,后退一步,握紧了柴刀。
那高大男人并没有在意他这个警戒的动作,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眼神。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怪不得你那哥哥要把你藏起来,如此姿色实是生平罕见,再过两年,必定倾国倾城,可惜,可惜!”
“你们是什么人?”
不理对方颇有轻佻意味的语气,莫晓风质问:“拦住我的去路,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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