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失败在即,风六边动手边大声道:“哎哟哟这娘们儿不得了了,不光晚上厉害,白天里也厉害得紧。”阿月奇道:“她既然白天厉害,晚上自然也厉害了,又有什么不得了的?难道她这功夫还有什么特殊,晚上就不行了?”风六哈哈道:“你还小,长大了就懂了。这等床上床下都厉害的本事可是不好练。”赵季凌早已换了行装,自然不怕行迹败露,便哑着嗓子颇为萎缩地说道:“你管她是什么本事,能成事的就叫真本事。你说对不对,殷长老?”殷莺冷哼一声,并不动声色。赵季凌和风六又不干不净地说了几个回合,殷莺越听招式越缜密,到最后竟然嘴角溢开了笑意。
赵季凌生怕落在殷莺手中,到时候罗浮门就真的没他容身之地了,道:“不过都是传言罢了,既然今天殷长老本人在这,不如跟我们讲一讲有没有这回事?你和钟掌门是怎么搞上的?”殷莺听罢竟开怀大笑,道:“我说有又如何?说没有又如何?”竟半分也不分辨,半分也不动怒。
江离被这些借命人围出了火气,再说这些人喉咙里的嘶嘶声实在难听,打算拼着下半辈子不得安宁也要把这些借命人给斩了。却见足下寸许的春草瞬间长到了半人高,借命人淹在春草中慌乱地四处乱窜。不过一个眨眼间,原野上及腰的青草就变成了金黄一片。林间山花乍然开放,又相继凋谢;树叶由青转黄,紧接着一片片落到地上,盖了厚厚一层。再一眨眼,已不知过了几岁春秋,不知草又绿了几轮,花又开了几回了。
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借命人此时就像真正的垂暮老人,光阴年复一年地无情流逝,他们便越来越接近死亡。纪雍等人一时半会抓不住,这些借命人却无法再此耽搁。殷莺不想让千辛万苦炼成的借命人葬送于此,一咬牙果断地离去。
她一走,那些疯长的春草又回到了原状,时间仿佛有一刻的静止,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谷中空荡荡,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江离先让赵季凌回去,才在天机镇落脚让纪雍养伤。一到地方纪雍就迫不及待地让江离去买酒,江离道:“你这酒瘾也太厉害了。”阿月好奇地问道:“酒瘾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纪雍道:“就好像思念一个人,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江离道:“你思念过谁吗?”纪雍笑道:“当然。”
江离出门去买酒,纪雍等他走远了,才皱眉道:“他在你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个性子?”风六冷笑道:“他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性子哪能这么容易改得了?”他见纪雍眼色中已有不悦,想到如今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软下语气,道:“他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多疑善变,你没发现么?”纪雍叹道:“还差得远呢。他这幅样子,就算我带他回去,只要他师父一声令下,恐怕先把我斩妖伏魔了。”
风六道:“怎么会没用?他这人是属狗的,谁对他好一点,就对人摇尾巴。你要是对他稍微多点耐心,他准保对你言听计从。”
纪雍笑道:“所以你不知道什么叫家人。家人不会利用你的软肋。”
☆、剑舞
纪雍得了圣像,不过略略休息了十多日,便动身回魔镜。离开时正是柳絮飘飞的暮春时节。
春日太阳正好,江离出门一趟,回来在门外就听到了欢畅的笑声。他推开院门,便见到阿月和风六坐在庭院阴凉中,吃着瓜子喝着茶。庭院中搭着一个戏台子,台上两个男人在做戏。
这两人四足着地,脖子上系着皮项圈,由一条绳子拴着系在戏台边的柱子上,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狗一样用牙齿互相撕咬。
阿月看得咯咯直笑。
阿月一头黑发如远山之墨,头束饰宝石金冠,身穿浅紫绣金春衫。她额角留着些软软的碎发,一张巴掌大的脸白嫩如初降新雪,一双眼睛总似含着些情意。都说眉目如画,一般画儿可没她这般灵气。
阿月看到江离,又是一笑,叫道:“江公子,过来喝茶。”仍继续坐着看戏。
戏台上那两个男人撕咬了一阵,难免用上了手。阿月一拍椅子扶手,叫道:“不许用手!狗会用手打架吗?”
这两个男人听到她清清脆脆的声音,四肢就是一软。他俩原是看她漂亮,想逗弄逗弄她。哪知这小姑娘一阵温言软语,将两人齐齐骗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放他们出去过。他俩在阿月手中吃足了苦头,如今只盼着同伴能把自己先打死。
风六喝着茶,仍笑盈盈看着她。
江离皱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月立马站起来,遥遥指着那两人,斥道:“江公子不爱看,你们是怎么演的?”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声音还带着些稚气。
那两人浑身发抖,齐齐对着江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江离不喜这种娱乐,但如今也懒得管这种闲事,只揉着眉心道:“把他们带下去,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阿月轻轻哼了一声,吩咐下人把那两人牵了下去。她还没有玩腻,并不想杀了这两人。
江离向她看过去,见她竟是一脸满足惬意神色,始终难以理解她这癖好。按风六的说法,她是有些调皮,平日里喜欢捉弄人,有时不小心越了界,被捉弄的人就要受些苦了。
她确实很享受这种“捉弄”人的行为,她接触的多是穷凶极恶之辈,整日里提心吊胆,只有在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时才能感觉到一种笃定和畅快。她终日与恶人为伍,耳濡目染,手段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离有点厌恶她这行径,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也就懒得管她了。
阿月见江离冷着脸,眼珠一转,找了个话题:“听说你要去找妙言大师?打听到他的住处了吗?”
江离道:“听说他常住知秋镇,也经常四处访友。我们明天动身,只好去知秋镇碰碰运气了。”
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在下午时分派了个小姑娘前来投拜帖。奴仆开门时阿月正在门边玩耍,她听见有人投拜帖便往门外一瞥,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碧绿衣衫的小姑娘,脸圆圆的,一看眼睛就知道没尝过苦日子。
阿月一见这双眼睛就不喜欢她。她从仆人手中抽过拜帖,说道:“我家主人不见客,下次不要再来了。”那小姑娘笑道:“我家公子和江公子是故交,烦请姑娘转交一下。”
阿月脸色一沉,将拜帖重重扔到那碧衫小姑娘脸上,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敢来攀交情,滚!”
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拾起拜帖,阿月已经砰地把门关上了。那门房垂手低头立在一旁,不敢多说半个字。
是夜,明月挂在深沉的夜空中,春花暗自吐芳华。
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离仍同风六一道在月下喝酒,阿月用一双青葱一样的手在剥花生吃。她把花生米放入口中,嚼的像只小老鼠一般,仿佛与墙外的声音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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