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长久与一瞬常常令人无法分辨。
而夏日并不会很长。曹丕想。
他已能想见樵县旧居微凉的秋风将如何吹起,穿过屋后层层葱茏的甘蔗林,带出叠浪般的簌簌声。那时,若是仰卧在铺满陈年落木的土地上,定能望见满目摇曳的苍郁之色和其间渗下的水色天光。
曹丕蓦然觉得心尖有些发颤,像是凝满朝露的薤草,处处负重却仍需小心翼翼。而半空中摇摇欲坠的薤露越聚越大,终于沿草叶顺势而下,落进他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打湿了被风吹成的无名墓碑。
〓本篇完〓
☆、复来归
魏帝喜欢讲故事与人听,但总在最吊人胃口的地方打止,若有人大着胆子追问,他便会笑着说自己记不清后文了或是抛出一两本不知从哪里搜来的闲书让人自己去翻结局。
起初那些听故事的大臣或姬妾还当是圣意难测,听到一半不见了下文就不由得开始战战兢兢,生怕皇帝陛下别有用意。日子久了,次数多了,他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一些古板的老臣对此偶有微言,认为一国之君不该频频以此戏弄左右。曹丕听了一笑置之,下次心血来潮时依然照旧。
始终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他也从未跟人解释过。
“后来呢?”策马追上曹丕,夏侯尚很是好奇。
“后来啊,”曹丕紧盯着前方奔逃的野兔,反手抽出羽箭矢,搭弓张弦,动作一气呵成,“我忘了。”
野兔中箭,在地上胡乱蹬了几下腿就不动了。
“陛下,你这托词能不能换换?多少年了臣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夏侯尚仗着和曹丕自幼交好的情谊,私下里讲话还是从前那般随意,不甚拘于君臣之礼。
曹丕身手敏捷地从地上捞起野兔,冲他显摆似的晃了晃,而后笑着打马行去,“可别输的太难看啊伯仁。”
“等等我!”经他一提醒夏侯尚才想起二人在比赛的事,匆忙呼喊着追了上去。
空中群雁南飞,暮秋将过,转眼又是一年。
曹丕最终以一对鸿雁的差距败给了夏侯尚,愿赌服输答应他一件事。夏侯尚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着野兔一边琢磨该要些什么赏赐,却又实在想不出自己缺点什么,“不如你把上午那个故事讲完吧。”
曹丕一怔,旋即耍起了赖皮,“都说不记得了。”
夏侯尚看了他一会儿,嬉笑揶揄,“没诚意。”
“诚意十足!”曹丕觉得冤枉,“你说吧,要什么赏赐都行。”
“不要。”夏侯尚也是犯起轴来要命的性子,“我就想知道那猎户家的小儿子最后练没练会百步穿杨的骑射功夫。”
“唉——”曹丕长叹一声望向他,坏笑着调侃,“就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朕当年不过是在那猎户家借住两日,又如何得知后事?说忘了也不为过。”
夏侯尚瞠目,总算意识到自己被彻底愚弄了一番,举起烤好的野兔佯怒道,“这兔子归我了。”
“准了。”笑眯眯地看他转身朝营帐走去,曹丕仰起脸望向夜空。
秋高气爽,月溅星河。风轻轻地吹过来,火舌曳动,在曹丕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他双目微狭,似是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吧,那个猎户家的小儿子……
曹丕突然垂下头苦笑一声,自觉讽刺。
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猎户,不过是自己的少年事。
他最后自然是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功夫,可是,有什么用呢?
故事的结局不过是他后来的整段人生,又有什么值得说与旁人听的呢?
“丰悼公啊,”曹丕沉吟数久,娓娓轻喃,“这个故事的结局,朕……一点都不想承认。”
风,还在轻轻地吹着,送来一声细细软软的呼唤,“阿翁,阿翁。”
曹丕转过头,不意外地看到曹良小小的身影。抬手抚上他的小脑袋瓜,曹丕笑了笑没有作声,有些无奈的模样。
曹良抱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竹简,一口一个“阿翁”的叫着,央求他给自己念上面记载的故事。
“你啊,该叫我阿兄才是。”曹丕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纠正了,他待曹良是极好的,常年带在身边照顾着连重话都舍不得说,思及他年幼丧父,以至一直执着的把自己这个兄长误认作父亲,曹丕亦不免心中酸涩。把曹良抱到自己膝上坐好,曹丕翻开竹简看了看,笑道:“这不是上次给你讲了一半的故事吗。”
曹良用力点了点头,小手在竹简上划来划去,“下卷找到了,阿兄念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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